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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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紧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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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摄影棚内的灯光有些刺眼，即便如此王俊凯还是让眼睛保持着刚刚好的弧度，在摄影师喊过的下一秒如释重负般转了个身揉了揉酸痛的双眼。助理Killy小姐眼疾手快从手中自家艺人外套的左边口袋里掏出眼药水递了上去。
“不要总揉你的眼睛，美瞳伤到眼睛怎么办。”
王俊凯刚刚滴完眼药水，还没顾上拿Killy举着的那截手纸，突然听见摄影师喊了他的名字。白色的闪光伴随着咔嚓一声快门令王俊凯措手不及，眼药水已经划过了脸颊，他下意识伸手去抹，脑海中蹦出的第一句话竟是——完了又要补妆。
王俊凯怎么也没想到这张意料之外的照片会成为第二天娱乐版面的头条
【原TFBOYS队长王俊凯摄影棚内大哭 怀念队友？！】
——去他妈的。
手掌拍在放着杂志的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吓得身旁的助理连忙四处环顾看有没有别人看见这一幕。她可真怕又有那个闲的发慌的人拍下以后，明天的头条变成他脾气不好的传闻。
王俊凯烦躁地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本排在第一位的没有备注的联系人。
电话拨通后过了有半分钟才有人接听。电话那端还有呼啸的海风声，他的嗓音沙哑，只喂了一声，王俊凯便已然嘴唇发抖。
——有很久很久，没有听见你的声音了。
——我真的很想你了。
王俊凯张了张嘴，嘴唇在贝齿间微微颤抖，一通只有海风的电话持续了两分钟，他才喉咙滚动，说了一句
“王源儿，你还好吗。”
1.
他们的世界还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的彼时，是2018年的秋。组合成立5周年的粉丝见面会，定在11月8号的重庆。那天是王源的生日，各地的粉丝都聚到山城，只为赴‘十年过半，你还在吗’这一句邀请。
被设计好的流程，不可更改的台词，彩排过无数次的话。所有的所有，都无聊透了。
最大的变故，就出现在演唱环节。
因为也是王源的十八岁成人礼，所以公司特意安排了一个合唱的环节，由王俊凯和另一位队友分别和王源演唱一首歌曲。
歌曲也是原本就定好的，王俊凯和王源先唱，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仿佛是在滚一个名为道路的雪球，他们滚了五年，又滚回了原点。
——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你突然想做真实的自己。
王俊凯与王源对视唱完最后一句，转身看了一眼台下。绿色、蓝色、红色，好像扯了分明的界限肉眼可辨，只有显眼的一小拨人举着蓝绿色的灯牌，印着他和王源的logo。王俊凯知道她们喊的是什么，尽管他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呼声。
他从去年过了成人礼开始，公司便强制要求他转型，接了偶像剧，接了文艺电影。和不认识的女星搭戏，一觉醒来自己微博上发了不明所以的话就知道又是公司拿他的微博在炒作。朦朦胧胧，不清不楚，才最吊粉丝胃口。
他怀念起当初的练习室，怀念起只有他和王源两个人在的排练厅，也怀念那个不需要炒作便可自由自在的岁月。
而今天过后的王源也要被这样摆布吗。会接什么剧，会和什么样的女生演对手戏，会有吻戏吗。
——只是在这样的场景，突然很想做一回真实的自己。
王源在鞠躬和粉丝道谢，弯下腰去时很疑惑地朝旁边看了一眼。以往有十二分默契的人并没有和自己一起鞠躬致敬。他奇怪地直起身子。
一切始于这电光石火的下一秒。
王俊凯往前迈了一步，扳着王源的脖子，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2.
“如果可以重来，2018年11月8号的那天晚上，你还会做同样的事吗。”
王俊凯知道这个问题还是来了，在时隔一年之久的今天，有个不怕死的主持人这样问他。
他盯着这位主持人看了两秒，然后说：“下一个问题。”
——如果可以重来啊……
——如果可以重来，还是不做了吧。
2018.11.28，在队友的生日见面会上，王俊凯和王源都没有出席，只有公司的老板第一次站在世人面前发布了声明：
TFBOYS自今日起解散，王俊凯和王源与本公司的合同解除，王俊凯另签下家，王源未定，祝二位前途顺利。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王俊凯是第一个发微博的。他写【十年还是太长了，对不起大家。】
他本以为这么些年无端的谩骂与羞辱已经足够撑起他强大的内心，可是那几天的微博他还是连翻看的勇气都没有。太多的责怪与苦水一股脑倒在他这里，短短几天收到的恐吓信和金属利器已经可以堆满整间屋子。
而这些都不及王俊凯心里裂开的疮口。
3.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三个分道扬镳的原因是见面会那天的一个吻。
其实根本不是一回事。那天之后公司曾经想借此机会再炒起他们这对儿曾经大火的国民CP，虽遭到王俊凯和王源的一致拒绝，但是真的还达不到解散的程度。一句十年叫得这么好听，如果不是糟糕到无法挽回的状况，公司怎么忍心割下两块心头血肉喂给别人。
王俊凯觉得小半生的大起大落远不及8号到28号的这短短二十天。
他们都忽略了一个最可怕的因素。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再去追究那杯果汁到底是谁当做应援礼物打包送给王源的。
王俊凯只记得那是个难得平静的午后，他们在练习室排练。大概是下午两点多开始，王源咳嗽个不停。王俊凯不知道这是自己去接的第几杯水，他只知道王源还未伸手时便哇地吐了一口鲜红的血。他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捂住嘴，又有鲜血自指缝间溢出。
王源抬头望向他，已经痛出泪水翻涌的眼睛里，写满了无助与惊慌。
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他那时的眼神。
王俊凯在医院急诊门外的长椅上呆坐了五个小时。王源被推出来的时候，他腿脚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经纪人是第一个跑上前去询问情况的，而王俊凯处于天晕地旋的状态有很久，眼睁睁望着他的病床被推往独立的病房，才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刚迈了一步，他听见经纪人哭着和他说了一句话，霎时间双耳嗡鸣。
待他跌跌撞撞跑进王源的病房时，后者正靠着床头安静地看着他，脖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厚厚的绷带。
王源的左手插了输液，右手旁是床头柜，上面有医院开单子用的纸和笔，他还没有力气，写字也歪斜着，却仍是坚持一笔一划地写。
王俊凯见他举起单子给自己看。
【嗓子 废了吗】
王俊凯用力咬紧自己的下嘴唇，忍着双眼的酸痛使劲摇了摇头，仿佛是在宽慰自己一样，摇了很多下，甚至不敢抬头看他澄澈的眼睛。
待到他稍微平静了情绪，扬起下颌本想做一个微笑，却在看见王源举起第二张纸的一瞬间僵住了嘴角。王俊凯听见了自己上下牙不停颤抖着打在一起的声音，然后他终于再也忍不了，夺门而逃。
王源保持着手举纸条的动作很久，忽然像是身体被抽干了全部气力，手无力地落在被褥上。泪水顺着脸颊落下，打湿了还攥在手里的纸。
【没关系 只是 不能和你一起唱歌了】
门里门外隔了一整个世界。
王俊凯坐在地上，双臂环住膝盖，将脸埋在臂弯之间，用十分的力气张嘴想大喊，再用尽所有力气止住哭声。
对不起。
对不起。
没能保护好你。
4.
那之后的几天他没心情吃饭喝水，只守在王源的床边极力想哄他开心。效果并不是很好，不论他讲什么段子，王源都是抿着嘴微微朝他笑，看得他眼底泛酸。
没过几天，经纪人来了。进门先是象征性问王源怎么样了还好吗，不过一会儿就进入了主题：
“公司已经决定在千玺生日的时候宣布组合解散。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他们其实也料到过这个结果。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而还应该谢谢公司并没有把王源嗓子的情况公布出去。一旦公布，可能会有一连串更麻烦的事发生。
“公司已经和别家咨询过了，如果你们想继续，可以有很多个选择。”经纪人拿出了包里的各种资料，无非就是其他演艺公司的合同啊材料啊。王俊凯瞥了一眼，没伸手去接。经纪人尴尬地笑了笑，放在床边。
之所以连王俊凯也一并放弃了，也是公司了解，没有王源在，王俊凯是不可能留、也留不住的一颗定时炸弹。
况且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人。
待经纪人走后，王俊凯继续削那个之前没削完的苹果。刚想喂给王源吃，就看见他举起了医院给提供的小白板。
【你选个好一点的公司吧。】
“不选。”王俊凯把苹果塞进王源嘴里。“这条路上没有你，我还走着有什么意思。”
王源边鼓着腮帮子咀嚼，边唰唰唰地写。
【可是我还想听你唱歌。】
“……”
【还有我们没完成的梦想】
“……”
【就要拜托你一个人实现啦】
“……”王俊凯把喉头涌上的苦涩全部咽进肚里，最后还是勉强冲他笑了笑，说，好。
——世人只知他任性，又可知他情长。
5.
一个人的忍耐，足可以有一整个青春期那么长。
其实很久以前王俊凯就知道王源和他之间已经不仅仅是哥们儿那么简单。只是两个人心照不宣谁也不挑明。舞台上的那一吻，其实也是他们第一次亲吻。
下台后王源红着脸别扭地和他说：“你神经病啊！我俩又不是……不是那种关系。”
他是从来没生过气的，至少没生过王俊凯的气。
可能那杯来自王俊凯粉丝的慰问果汁，是他唯一在心里迁怒于王俊凯的时候。王源知道这不能怪他，可就是心里轴不过来。
宣布解散没过一周，便有官方放出消息来，王俊凯签约了一家很大的唱片公司，以后会专心于歌手的身份，不再涉足影视界。王源看到了这条消息以后，十之有八是心里觉得温暖，一分是心里难过不能陪他一起，再一分是……不甘心自己一夕之间失去了十八年来引以为傲的东西。
王俊凯是在王源出院的前一天收到短信的。
王源写，我想去旅游散散心，你暂时不用找我，换了新号码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王俊凯第一时间冲到医院，病房里果然空空如也。
王源这家伙，要是真想躲他，有无数的鬼点子。
只是王俊凯没想到，一别竟是一年。
开始的五个月，说是杳无音讯人间蒸发一点都不为过。也恰逢王俊凯初到唱片公司最忙的上升期，倒是安心等王源来联系自己。每天在他微信微博之类的地方留个言，说一说最近的事情。
王俊凯知道他的性格，真要是不想理，那是没商量的余地。
五个月过后王俊凯也愈发焦躁，去他家找已经是每周不管多忙都必做的事。一开始他妈妈连门都不会开，只说王源不在请回吧。后来过了三四个月的时候，终于有一天，门开了。
“阿姨……”
“源源真的不在，不信你自己进来搜。我是真不明白你们两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你以后别来了，他旅游去了。”
再后来王俊凯又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一周不止来一次，每次都买好多东西，不收就放在门口，软磨硬泡非要知道王源的联系方式不可。
最后还是源妈受不住了。
“电话我是给你了，但是你可想好了再打，毕竟他的嗓子说白了也是因为你才成这样的！”
“是是是，对不起阿姨真的对不起。谢谢谢谢谢谢……”王俊凯一直鞠躬，大门关上好一阵子才直起腰身。窝着写了王源新手机号的纸条盯着看了好久，最后他存在手机里，没写备注，也没有拨过。
后来，王源回复了他的微信，虽然只是寥寥数字，王俊凯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心。再一瞧，王源之前关闭的好友圈也能看见了。
他真的走了很多个地方。说环游世界一点都不为过。
王俊凯依旧每天都给他留言，终于在一个下午收到了他的消息。
【我下周三回国。下午4点江北机场。】
6.
“王源儿，你还好吗。”
王俊凯问出这句话之后，想过王源会回答什么。他以为王源会问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结果王源只是说
“我好啊，你眼睛好点了吗，不要总揉。”
啊，他看见了今天的娱乐头条报道。可他一眼便知道那个照片只是他滴完眼药水而已。
王俊凯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心里仿佛也揪成了褶皱的一团。
“我眼睛啥事儿没有……”
“还有三天，等不及了？”
“没没没！我等着呢！”
王源回来那天，王俊凯推掉了所有的工作。赶到机场时，带了墨镜和口罩，可即便如此还是被人认了出来，还不止一个人。
是一队女生，拖着行李箱，王俊凯注意到她们坐在斜对面观察自己很久了，终于为首的女生走过来问他
“你是王俊凯吗？”
他低着头不语，对方见状沉默了几秒，然后突然扬声道：“还真的是你？！”
紧接着，他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最先感觉到的是她们围过来时周身散发的怒气，然后，有一个女生把手里喝了半瓶的矿泉水砸了过来，磕在墨镜腿上，王俊凯只觉得太阳穴一阵刺痛。
“王源被你害得不得不退出娱乐圈，你居然还有脸继续在娱乐圈混？！”
周围的辱骂一声高过一声，王俊凯站在人群中央，太阳穴那里还生生地疼。一切好像都回到了那个午后，王源满手是血含着眼泪看着自己。
他们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还是一步走错步步都错。
王俊凯下意识想逃离这个疯狂的圈子，刚一迈步，身边硬生生挤过来一个瘦弱却坚定的身影。王俊凯偏头一看，只觉得心脏都漏掉了一拍。
王源没有带口罩和墨镜，甚至连帽子都没有带。他只背了一个背包，一半肩膀与自己的相叠，做出了一个保护的姿势。
他保护了这么多年的人，如今终于站在了他的身前。
粉丝们先是怔愣了数秒，然后，看见了他们不知何时悄悄握住的双手。
不是兄弟情深的握手，而是情侣般的十指相扣。
至始至终，王源都没说过一句话，只是一动不动站在王俊凯身前，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正逐渐哭成一片的人群。
王俊凯向前迈了一步，护在王源身前：“好了，你们闹够了，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7.
狄龙说，爱意抵消不了愚蠢。
王俊凯紧紧握着王源的手，在机场安保人员的围护下走出机场。走到大门时他们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转身，如一年前那样对着机场认出他们的粉丝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只是这次不同的是，王俊凯终于可以牵住王源的手。
“这一年看了那么多美景，心里还堵得慌吗。”
“看了那么多美女，心里当然不堵了。”
“……”王俊凯听罢伏在王源耳边小声道：“那你看够了，可以回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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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