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

穷途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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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王源被他脆弱的模样吓到了。

这和他认识的王俊凯完全不一样，他印象中的王俊凯一向是强大而冷静的。一个仿佛无所不能的人，却在这个寂静的深夜，突然将所有柔软和落寞的情绪展现在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这不像他……也不应该是他。

除了惊讶之外，当然，更多的是自责。王源感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很严重的话，思来想去，应该道个歉——尽管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更没有嘲讽王俊凯不会买东西的意思。

 

可是王俊凯似乎不想给他道歉的机会，默不作声地走向房门，还习惯想用缠了绷带的右手去开门，从挺直的背影来看一点都不像流过血受过伤的样子。王源眼皮直跳，怕他走，也怕大声喊又要招来外面那些人，只能小心压着嗓子：“你干什么去？我不是那个意思……！”

王俊凯没回头，动作稍显停顿：“我去清理一下。”

说完就这样走出门去。留王源一个人呆滞地坐在床上，手里拿着王俊凯买回来的衣服，心中五味杂陈。

过了有几分钟，王俊凯回来了。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洗去双手的血渍，也许还洗过脸，刘海湿漉漉地翘起，看状态比出门前精神清爽了点。他的种种行为都让王源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他熟练为自己包扎，到无视伤口像没事人一样换衣清洗，他的一切从善如流都直观地表露出，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王源心里很不是滋味，尽管与自己无关，他的怜悯未必会被王俊凯接受，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去想，去好奇，也心疼。

“你每天……都去帮别人打架吗？”

“别问了，”王俊凯拿起一条干净的手巾，擦拭额头上的水珠，淡然地轻声道，“你也没必要知道。”

王源没话可说，悻悻地把衣服都叠好了，放在枕边：“你过来睡吗？我可以枕衣服。”

“不用。”

“为什么啊……？”

王俊凯不答。王源的双手攥成拳，紧抿着嘴唇，看他擦完额头上的水珠，将手巾对折，在手背上抹过，整个过程专心得刻意，甚至没有抬头向床上看一眼。王俊凯肯定在躲他，不仅躲避和他的接触，也在尽可能躲避和他的交流，连眼神也算。

王源自问没做过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况且王俊凯从一回来就是这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明明下午的时候还抱着他吻得火热，又一句交待都没有就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回来更是冷漠得不行，说到底该生气该委屈的人是谁啊？

 

“我哪里说错了，至于你这样？都说了我没有抱怨你不会买东西的意思，”像是谈恋爱时被恋人冷落的那一方，王源控诉着他的冷淡，“你干嘛还这样？下午不是还好好的……我都看出来了，从你回来，你根本就不想理我！”

王源起先还以为他是受伤以后神情乏累才不想交流，可是看王俊凯的样子，也不像有被伤口影响，躲着他才是真的。这就让人很不爽了。王源心里不平衡，起码要问个清楚才甘心。

王源的质问来得毫无征兆，王俊凯也被他问愣了，有些迟疑的，将手巾放回桌上：“你让我说什么呢……”

王俊凯已经放下了手巾，说完以后不知为什么又拿了起来，叠了又拆拆了又叠，他低头摆弄着，语气平淡得落寞：“我说得越多，你越会发现，我们其实没什么共同话题。”

“哦，那你就不说了？下午的时候你怎么没说我俩不一样？凭什么现在才说？”

“……”

王俊凯又一次被他呛得无法反驳，手里的东西叠来叠去也叠不出个花样来。几次的欲言又止，几次若有似无瞥向他的目光，王俊凯踌躇许久，终于还是苦涩地笑了一下：“我不是不想理你……”

王源冷哼了一声：“行了，别狡辩了，你当我看不出来啊？”

“我要是真的不想理你，我还回来干什么。”

王俊凯的语气很无奈，却不乏真诚，王源没想过他会这样说，一时间被他这句话给镇住了。

这句话听起来很微妙，不知道包含了多少种隐藏含义，其中最明显的就是王俊凯言语间对他的在意，仿佛外面那些人和那笔可观的赎金对王俊凯来说全都没放在眼里，假如他不在这，王俊凯压根就不会回来。

王源怔了许久，这次换成他没话可说了，好像说什么都不足以回应这一句。有什么沉重的，酸涩的情绪堵在他的喉咙里，王源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空白的时间久了，王俊凯也有些不自在。他已经放弃折磨那块毛巾，改为坐在沙发上，双手相握搭在腿间。

“我回来的时候，他们拿你的手机给我看了一些东西，关于你和……”王俊凯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牙齿自下唇磨过，艰难地说出了一个不太想提、又不得不提的称呼，“关于你和你女朋友的。”

王源的思维还停留在王俊凯前一句话上，对于突然出现的连他自己都很陌生的词，王源下意识想表达疑惑：“……啊？”

“她今天又给你发了很多信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还发了很多你们的照片，说是在旧手机里翻到的，分享给你……”

“等一下，你说什么呢……”王源一会觉得听懂了，一会又觉得这些描述和自己很不搭边。他纠结着想了很久，才想起来王俊凯没进门的时候好像确实有人拿着他的手机去找王俊凯拖延时间了，当时他还很奇怪，自己的手机里能有什么东西？

他的纠结王俊凯并没有看到。

王俊凯只记得照片里的两个人动作亲密，模样般配，怎么看都应该是一对儿令人羡慕的情侣。

“她这几天，一直在给你发消息，因为电话打不通，还以为是你把她单独拉黑了。她还问你原因，还说……”

他把最后一个音节拖得那么长，王源下意识会好奇：“说什么？”

真的只是好奇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问出来就显得关心则乱罢了。王俊凯抬头看了他一眼，复杂的目光从他疑惑的眉眼间掠过，轻声将谜底揭开：“她说很喜欢你，不想和你变成现在这样，请你给她回一个电话。”

 

灯泡不合时宜地跳闪了几下，王源被闪回神来，快速眨了眨眼睛，不太确定似的问：“你说的是……方子雯？”

这句话中的犹豫和试探令王俊凯很不是滋味：“难不成还有别人吗。”

“因为你说是我女朋友，我总要问清楚是谁吧，”王源自嘲地说，“你看我现在，连我自己的手机里面有什么我都不知道。”

王俊凯还是老样子，只远远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只不过这次不是不想说，是在等他说。

王源觉得好笑。刚刚是他在质问王俊凯，现在反过来又成了王俊凯在问他。好像也不是问，就是在讲述这么一件事。

一件让王俊凯知道以后就不想和他讲话的事——听起来倒像是在吃醋一样。

 

……吃醋？

这个词刚在脑海里浮现出来，王源的心脏就随之剧烈颤动了一下。

他很不可思议地把这个词汇和王俊凯联系在了一起，然后发现，自己竟然在暗爽。

说来也很奇怪，他把像“吃醋”这么人性化的词安在了王俊凯的身上，倒没觉得有多违和。就像他先前也从来没想过把“脆弱”和这个人联系上一样，这一天晚上，王源很意外地见识到了王俊凯鲜少为人所知的另一面。

 

“我没有女朋友，”王源这样说，唇边隐约浮现出笑意，“你也不想想，要是有女朋友的话，我怎么会吻你。”

王俊凯愣住了，心里是半信半疑，却不由自主做出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我和她以前关系还不错，因为父母的原因总能在聚餐的时候看到她。就你说的那些合照，大多都是在餐桌上吧。再后来她和我告白……哦对了，就是前段时间的事。我没同意，就这么简单。”王源用平淡的语气讲述着，还能感觉到王俊凯炯炯的眼神，正朝着他的方向。

可能是长时间被王俊凯这么盯着看，他觉得不太自在，简短的解释之后轻咳了一声，话锋一变：“这算什么啊，你就因为她给我发短信就不理我吗？小孩子都该知道第一时间问一句，你竟然憋了这么长时间，还要我主动问了你才说。那我要是不问呢？”

“……”

王俊凯被他说得赧然，有些尴尬地别开脸，那双眼睛隐藏进阴影里看不真切。过了一会儿，嘴角倒是漾开一抹极为明显的弧度。王源看见了，不知为何也跟着笑了那么一下，也很莫名的，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

 

“你出去那么久才回来，就顾着冷落我，都不想问问你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我知道……他们拿钱回来了。”

“就这样？其他的你就不问了？”他问得幽怨，话里有话，像受了什么委屈在找人诉苦——不过也确实，他就是很委屈也没处能说。

王俊凯怎么可能听不出。他从沙发起身走向床边，声音安慰似的，轻轻的：“还有什么？我不知道。”

“我看你根本也不想知道。”

王俊凯已经有点习惯了，反正不管怎么说，到最后总是自己没道理，也不知道是怎么话赶话被王源摆了一道的。

 

王源盘腿坐在床上，王俊凯一坐过来，他就撑着手挪远点，不愿和人挨一起，还把脸扭到一边。王俊凯上手来碰，刚碰到一点下颌尖，王源就把他的手打了下来：“别乱碰啊，疼着呢，没看有个手印子吗？”

那只手僵在半空，过了几秒王源听见他低沉的声音：“谁。”

王源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倒是有点小暗喜，明知故问道：“什么谁？”

“谁弄的？”

“别问了，”王源把头转过来，学着王俊凯之前堵他时说的话，模仿的语气里藏着一丝戏谑，“你也没必要知道吧。”

要论伶牙俐齿，王俊凯怎么比得过他呢。半晌才把手放下，无奈道：“你就故意气我好了……”

“他说你不敢拿他怎么样，我何必告诉你，又没有用。”

他这么说，王俊凯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王源特意观察着他的表情，果然，王俊凯先是一愣，随后皱着眉，刻意垂下了目光。像在思量，更像是在默认。

 

王俊凯确实不是无所不能的，王源明白了。他有自己的立场，也有负担和顾虑，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选择要不要对他好。在这样一个瞬间，王源甚至有一种错觉，错觉这个身不由己的人或许不是不想救他，是不能救。得到这样一个结论，王源忍不住又想嘲笑自己，瞎猜什么呢，明知道结果都是不会得救。

他没有再为难王俊凯。事到如今，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以后，他好像已经对这种苦涩的情绪产生免疫力了。一个只能面对现实得过且过的人是没有资格奢求太多的，更何况他已经从王俊凯这里得到不少优待了，如果强迫王俊凯为他出这口恶气，他自己也觉得是在得寸进尺。

更何况王俊凯未必愿意为他出气。

 

“你帮我看看，”王源身体前倾，用手指点了点王俊凯的肩膀，在他侧头时扬起下颌，委屈巴巴地说着，“看看是不是淤青了？他掐我的时候还挺疼的，我感觉下巴都要被他掐掉了。你说他是不是有精神分裂啊？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王俊凯缓缓将指尖搭上他的下颌，小心翼翼用指腹贴着皮肤滑过。动作那么轻，如果是摸其他地方可能都没有什么触感传来。棚顶橘黄色的光照在王源的脸上，穿过睫毛细小的缝隙，在眼睑留下一块轻颤的阴影。王俊凯看向他的眼神很温柔，也有点不忍，细细摸过一遍之后低下头，嘴唇在他仰起的下颌印了一个轻柔的吻。

王源睁着眼睛，眼珠一颤，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他的吻就像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偷偷地来，匆匆已经结束。

“还疼吗？”王俊凯问他。

王源低下头，干涩地动着喉咙：“稍微有一点……”

“那怎么办啊，帮你涂一点药？”

“不用了，明天就好了吧，”王源拍了拍枕头，“你在这儿睡吧，流了那么多血，应该要好好休息。”

王俊凯笑了笑，碰碰他的头发，动作间像在摆弄什么小宠物。王源也没躲，向上瞥一眼他的手，欲拒还迎似的，瞥过就赶忙收回目光。

 

王俊凯带给他一种朦胧又晦涩的感情，无法冠名，却又有无限遐想的余地。

仿佛又回到了气氛很好的时候，可两人心里都清楚，所有的平静不过是他们填补缺口之后营造给对方的假象。他们贪恋着这颗一碰就碎的泡沫，只有在隐秘的只有他们两人在的空间里，才敢小心翼翼展露出来。

小心到甚至不敢和对方要一句明明白白的答复。比如我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再比如拥抱和接吻都代表了什么。他们不问，不想答，也不想听对方回答。仿佛只要不知道答案，这层关系就还是本来的样子，永远不会变质。

 

“不用担心我，一点小伤，我早就习惯了。”

“哪个说是担心你了？”王源不看他，喃喃地说，“你本事大，用不着我担不担心。”

“和我说说吧，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啊，不就是他们拿了一千万回来。然后让我给我爸打电话……”王源回忆起来，表情苦涩的，挑拣了一些比较重要的讲给王俊凯听。至于二哥对他说的那些话，王源不愿再回想，就忽略了没有提。

说到提高赎金的时候，王俊凯的表情有所变化，像是厌恶。他嘴边扯开一点嘲讽的弧度：“他们明知道拖延时间的后果还要加价，真是不怕引火烧身啊。”

王源看向他，有点好奇：“如果你也在场，会阻止他们吗？”

“不会，”王俊凯冷笑道，“也阻止不了。”

“这可是八千万啊……”王源若有所思，忽然笑了一下，情态天真地问他，“我爸把这么多钱给他们，应该可以换我出去吧？你说呢？”

王俊凯将他稍长的刘海拨到一边，柔软的发丝在指缝里滑动，触感极佳。

“会的，”王俊凯定定地望着他闪烁发亮的眼眸，声音虽轻，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一字一句都沉淀在他的心里，“放心吧。”

王源用力点头：“嗯！”

他也不过就是听一听这些安慰自己的漂亮话罢了。此时此刻，他需要的不再是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没有那么傻，他知道在这种地方没有什么承诺是可信的，但他还是想听，听完以后心里也能稍微好受一些——不管怎么说总比生活在一望无际的绝望中要好吧。

 

王源正心情复杂地想着这些，忽然感觉到王俊凯伸出食指，在他嘴角边挑了一下。王源回过神来，奇怪地看了看横在嘴边的那根手指，他歪了歪头，用眼神询问王俊凯是什么意思。

于是王俊凯又按着他的嘴角向上挑了一下：“你这样，笑一下。”

王源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不过也没说别的，大方地给他看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还问他：“是这样啊？”

“不是。嘴角这里，再扬起来一点，”王俊凯用手指戳戳他的脸蛋，“扬到这里，让我看看。”

“干嘛呀你，神经病啊，谁的嘴能笑到那儿去，你有本事你给我笑一个！”

“你能啊。”王俊凯还在试图挑弄他的嘴角，王源恨不得低头照着他的手指尖咬一口。

“你怎么知道我能！”

“你在那些照片里，都是这样笑的。”

“……什么照片？”王源说完，马上意识到是那些方子雯发到他手机里的照片，顿时无语，咧着嘴龇牙做了一个毫无感情的假笑，保持了一秒就收回，“你说这种啊？这种是笑不出来才做的，好看啊？”

王俊凯笑了一下，摇头：“也没有这么假，你敷衍我。”

“你看我像是敷衍你吗！”王源双手捏住他的脸颊，提着那两块肉简单粗暴地要王俊凯也给他笑一个。他能这样做，王俊凯很是意外，眨了眨眼睛，配合着现在“面不由己”的情况看起来十分呆萌。

王源笑疯了，不过很快就被王俊凯按住手臂被迫松开。他用的力道刚刚好，靠着一丝巧劲，既不会让王源吃痛也能成功脱身，这个过程需要用到手臂肌肉的力量，王源眼睁睁看着他用力，肌肉鼓起，牵动右臂上的纱布也有所起伏，王源一惊，很怕下一秒上面又要渗出血来，惊呼着上手制止他：“你这条胳膊能不能别动了！你有没有一点自觉啊！”

 

王俊凯有意地没有阻止他，王源便很轻松地控制住他的手臂，由于惯性顺势将他扑倒在床上。明明是被控制的劣势状态，王俊凯反而笑得挺开心的，是真的在笑，露出牙齿的，不是那种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或是嘴边若有似无的弧度。

在王源的印象里，大多数时候王俊凯都是用眼睛在笑的，至少王源没有见他大笑或是做出什么夸张的表情，现在他看见了，竟还有些看呆了。

这时王俊凯稍微抬起上身，想朝身下看一眼，但是这个平躺的姿势实在吃力，于是便将手臂反绕到身后，自言自语：“床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什么啊？”王源话音刚落，脑海里闪现出某种可能，同样也是唯一的一种可能。

王源瞬间瞪大了眼睛，用力按住王俊凯那条试图探到身后的手臂。他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去阻止，可是对于王俊凯来说，这点力量还不足为道，很轻松就把压在身下的东西拿了出来。

手臂刚一抬起，那盒花花绿绿的东西就变成了夺目的焦点，电光石火间，两人的表情堪称精彩。

 

王俊凯的笑容凝固，从怔愣到愤怒只用了零点几秒钟的时间。

那突然凶狠起来的眼神把王源吓得一抖，本以为的尴尬气氛并没有出现。王俊凯是误会了什么，怒火一瞬间被点燃。

王俊凯自下而上地看着他，明明不应该是很有气势的一种姿势，可那仿佛刀刃一般的目光却丝毫没有受之影响。

“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啊……？”王源懵了。

王俊凯又问，很有气场的，说一句就停顿一下，仿佛这些字眼就在爆发的边缘游走：“谁拿过来的。做了什么。告诉我。”

王源被他这副模样吓得半晌没说出来话：“我……”

 

在反应过来王俊凯这个样子是误会了什么以后，王源的心底突然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假如他现在说出一个人的名字，王俊凯会做什么？会对这个人做什么？

——假如他说在外面的所有人呢？又会怎样？

这个念头一下子冲进脑海里，把王源砸晕了。他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因为这个可能性而沸腾起来。

 

只不过还没沸腾几秒钟，又被王俊凯的动作给一把浇灭了。在他还处于一片空白的时候，王俊凯竟然开始动手掀他的衣服，王源一开始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反应过来，随后立刻被他略显粗暴的动作给打回现实。王源蹭地红了脸，开始手忙脚乱地向下拽自己的衣摆：“喂！你干什么啊！”

他的遮挡显然并不及时，大片白皙的皮肤被迫暴露在灯光下，不同于之前那次王俊凯帮他抹药的时候轻柔的动作，这一次是急切的，带着某种目的性，侵略感蜂拥而至。王源起先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本能当然是要抗拒，可是遮也遮不住，他哪里比得上王俊凯的力气呢，一只手徒然横在身上，苍白又无力。

在发现王源的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之后，王俊凯果断松开他的衣服，动作利索地拨开了他牛仔裤上唯一一颗纽扣，王源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就已经被掀倒在床上，两人瞬间调换了一个位置。王源慌乱中喊他：“王俊凯！！”

当然，不会有人回应。

王源被他迅速又不容抗拒的举动给吓傻了，脸贴在床上的刹那间连忙反手按住了裤腰。他脸颊涨红，身体不知所措般颤抖着，纤长的手指用力攥紧布料，指节泛至青白，扭着脖颈转过头来看向身后的人，可怜又无助的模样终于成功叫停了企图扒下他裤子的那双手。

然而王俊凯现在的样子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那张脸面色泛白，眼底赤红一片，瞪着他的手，倒像是在不满他的抗拒。好在这次停顿是给了王源一丝喘息的机会，他想说一些骂人的狠话，可对着这副模样的王俊凯，出口却多了一分委屈：“你想什么呢！你不会问我吗！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他的衣服还是乱的，衣摆上移，露出一小截白到惹眼的腰。是没有任何杂质的白净，没有看到一点曾被施暴过的痕迹。王俊凯像是被晃了一下，意识到刚才的失控，双手一松，长舒了一口气，喉咙又猛地吞咽下去：“你、你刚才不说话……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啊！”

王源怨他，也难免想要怨自己——你说你刚才瞎想什么不切实际的东西呢，白白浪费了解释的机会。活该你被吓一遭！

王俊凯很无力地解释：“我怕他们动你……”

王源又瞪了他一眼，蒙着一层水雾的眼底，瞪人都缺了一分魄力，用一分嗔怪填补：“谁也没动我……没人像你这样……”

王俊凯把他翻过来，动作讨好似的轻：“……那你刚刚怎么不回答我啊！”

“你给我时间啊！谁知道你这么喜怒无常！”

如果不是这一出，王源可能还没想象过他和王俊凯之间竟然存在着这么远的力量差距，不禁心有余悸。还好王俊凯不是真的想……

 

王源心里还是很不服气，拽了拽被扯到变形的衣服，愤愤道：“你以为暴力可以解决一切吗！”

是的。王俊凯想这样回答。可是目光触及到王源不善的眼神，硬是给憋了回去，微张的嘴唇紧抿起来，耷拉着的脑袋轻轻晃了一下——看来是很违心很不情愿。

王源已经猜到了他真正想说的回答，一时语塞，接着又变本加厉毒舌起来：“你这样的一看就是有家暴倾向！肯定以后谁跟你谁倒霉！”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