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

未知伴侣（四）

第四章.

 

教学楼玻璃的隔音效果并不算好。

至少学生会这间活动室里的实在不怎么样，熟悉的广播体操前奏准时响起，还是那个听都听腻了的男中音，以往站在操场上总喜欢趁这段时间神游物外的人今天却完全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王源一开始还想讨价还价，表示一百只那么多谁画得完啊，我给你画到上课就回去了哈。谁知对面的人一点都不买账，说耽误了上课时间到时候我带你回班级，放心吧学弟没人敢记你迟到旷课。

王源在心里把这个随随便便就滥用职权的学生会长狠狠骂了一通。可最后还是不得不妥协，奋笔疾书表演三秒画完一只乌龟的拿手绝活。

时不时再瞥一眼对面的王俊凯。

 

只见这人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本地理杂志，坐姿很是随意，两条无处安放似的长腿挑衅一般在桌下伸到了自己的脚边。王源低头瞥了一眼，手上画符的动作也没停。

也许是嫌这千篇一律的作画轨迹太过无聊，王源忽然开口找话道：“王俊凯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有病。”

王俊凯翻了一页杂志，纸张唰响：“嗯……我也这么觉得。”

“你说你让我画这么多乌龟干什么？”王源一边说着，笔下生风，开头几只还能看出来是啥，现在基本上就没轮廓了。

王俊凯和他一样忙着自己的事，说话时头也不抬：“裱起来不可以么？”

“……那你不觉得你这种私了方式显得特别幼稚吗？”

王俊凯理所当然道：“对待幼稚的恶作剧，就得用幼稚的方法。”

王源呵呵冷笑，懒得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又画了差不多二十来只，王源烦躁不已，干脆把笔一甩：“你说你一个学生委员会主席，每天那么多事可以忙，在这等我画王八有意思吗？！”

王俊凯总算抬眼看他一瞬，见他不画了也没生气，悠哉地又翻了一页杂志：“是没什么意思……不过我也没什么好忙的。”

“哈？”

“我每天都很闲。”

王源用一种“你他妈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的表情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王俊凯也没什么反应，最后只把杂志倒扣过来，探着身子看他那张画满了诡异图案的白纸：“一百只画完了？”

“……”王源白了他一眼，不想画了。本来嘛，画王八这种奇怪的私了方式他就不应该同意啊！

王俊凯就当做没看见他的白眼，指尖在纸上比划了几下，大致数了数：“你这一半都还没画完。赶紧接着画。”

王源不打算鸟他，这就准备站起来走人。

“一个小小的启辉器的确不值什么钱，但不管你损坏了什么，处分都是一样的。”王俊凯适时地出声提醒他，还特意用眼光瞥向那一团由面巾纸包裹着的东西。

“……”王源飞出眼刀和他对峙片刻，最后还是憋了一口气选择坐回去。

 

于是当篮球社社长在三声敲门声响完之后进入办公室，就见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一位身着高一新校服的学弟正一言不发地在纸上画鬼符，笔速飞快。而王俊凯与他隔桌而坐，此时伏在桌面上，也拿了一根笔在同一张纸上认真地画着什么。

离近了才看见，他们会长画的是乌龟简笔画。还是照着旁边的便利贴画的。

“……”他淡定地咳了几声，“会长，这个给你。”

这一届校篮球队最终确定的成员名单，他刚从打印室出来就给王俊凯送来了，谁知道会在推门之后看见这么奇怪的画面，他心想，撞邪了。

王俊凯放下笔，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在做奇怪的事，自然地把名单接过来，还冲他笑了笑：“谢谢，辛苦了。”

他刚要走，正巧王源无意中抬了头，看到不久前才刚和他打过一场球赛的篮球社社长。王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条件反射一般用手挡住了面前的纸。

他也认出了王源，便拍了拍学弟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你不用挡……我已经看见了。嗯……画得不错。”

那个拖长了音的拟声词仿佛是在找寻一个形容词来概括这样神经质的作画行为——尽管他语气中并没有嘲笑的意思。

即便如此王源还是嫌丢人，重重低了一下头，恨不得现在就瞬间消失。

待他走后，王俊凯才开始肆意地笑出声来，一边笑还一边用刚刚交上来的名单挡住了半张脸，足见夸张程度。

 

“画完了。”王源没好气地说，“我走了。”

“哎？这明显不够啊。”

王俊凯作势还要再数一遍，王源打断道：“你不是也闲着没事帮我画了几只么，加起来就够了。”

王俊凯低头一看，自己随手模仿的几笔竟然也被算进去了。王俊凯笑着摇了摇头，把这张纸收进抽屉里：“行吧，就算你完成了。那我们现在来说说下一件事。”

王源压根没想到他还有下一招在等着整自己，瞪着眼睛转回头：“……王俊凯，你别得寸进尺啊！”

恶狠狠的表情看样子再说几句就要冲上来打人了。

 

即便如此王俊凯依然淡定自如，将原本折了两折的篮球队员名单铺平了，五指撑在上面轻轻一转，正对着王源，然后笑着递给他一个神秘表情：“你看一看这个。”

“……”

“从标题开始看。”

王源就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迟疑着将纸拿了起来，看了几秒钟之后发现了重点，气愤渐渐被喜悦所取代，再次抬头时无意识般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按理来说高一新生是没机会进校队打比赛的，最多也就当个替补坐坐板凳。

五中对于校园社团并不抓重，甚至有些老师觉得搞这些东西是在耽误学业。

王源本来嫌麻烦不想报社团，后来听说校篮球队和篮球社团是一体的，队长社长都是一个人，他这才去报了篮球社。一看自己竟然能有机会现在就加入校队，王源当然惊喜。

目前这个消息还没有下达，一点预兆都没有就天降馅饼，王源都有点被砸晕了。

王俊凯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看到自己的名字了没？”

听见王俊凯欠揍的声音，王源才如被泼了冷水似的淡定下来，从纸上抬眼瞥他，无声地询问他什么意思。

“想加入吗？篮球队。”

王源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咬牙切齿挤出回答：“当然想。”

 

王俊凯悠哉地靠上椅背，那表情在王源眼中可谓要多欠揍有多欠揍：“想就求我啊。”

“凭什么？这上面已经有我的名字了！”

“可是这份名单需要我来签字呀。”

明明早就已经签完字的王俊凯此时面不改色地站起来，笑眯眯地将他手里的纸抽走：“一句话，你求还是不求。”

“王俊凯，你这是滥用职权。”

“我一点都不介意你这样认为。只要你和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找我的麻烦，我们的恩怨从现在开始一笔勾销。就这么简单，你说完我就绝对不会再阻碍你进篮球队。”

涉及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王源不想放弃更不想求他。而且似乎王俊凯早有预谋，什么画王八不过就在耍他玩，重头戏都放在这里。

他冷笑道：“让我求你？有本事就来打一架啊，平常在学校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王俊凯本想耸肩，却被他最后一句说得莫名，好奇又疑惑地问：“我是什么人？”

对面人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你说呢会长大人。前天晚上十一点，你人在哪？”

 

“呃……”

王俊凯第一时间理解了他指的是哪一件事。联想到那天自己被肖江硬逼着换的一身行头，恍然大悟原来王源搞这些小动作只是误以为他佯装乖巧，大概有想过和他暴力私下解决。

可问题是——

“其实我真的是好学生。”王俊凯艰难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挺怪的，又补充道，“换句话说就是，我不会打架。”

“你觉得谁信。”

“这个学校里除了你应该都会信。”

“……”

这话好像也没说错。

王源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着他。

 

这场闹剧最后以上课铃响为结束，王源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走之前还咬牙切齿地盯着那张名单看了半天，总之那表情就是在说“你敢不给我签字这事儿就没完”。

王俊凯揉着太阳穴缓了缓神，对此唯一的诉求是希望王源别再拿泡泡糖这类东西来整他了。

 

直到又过了一天，王源收到篮球队正式通知，周六下午以队员的身份去体育馆室内篮球场训练，这件事才算宣布休战。

王源暂时没空再去想其他，整个人处在兴奋中度过了难熬的几天，终于盼来了周六。

 

本是双休日的学校里还有苦逼的高三生还在补习。按照学校的规定，高三同学周一到周六都是不休息的，只不过周六“福利”取消晚课，提前放学。

四点半准时铃响，王俊凯慢吞吞地收拾书包，连拔笔帽都像慢动作似的，足见拖延。

他和心理医生约好的就诊时间是晚六点，因此一点也不着急放学，还想着要不要在教室写写作业到五点半再离开。

和他隔了一条过道的王嘉阳拿出手机去窗边打电话。王俊凯无意中听见他说了几个感叹词，之后面露焦急，回来抓起书包就要跑。

“拜拜~”王俊凯还在折卷子，屋里就剩他们两人没走，他朝王嘉阳挥了挥手，刚要说“周一见”，就看王嘉阳忽然折返回来，如同看见救星似的扑到他桌前。

王俊凯条件反射后仰一瞬：“你干什么……？”

“帮我个忙！”

“什么忙……？”

 

 

鞋底的摩擦声伴着篮球砸在地面的闷响回荡在空旷的篮球场内。

经过几个小时的体能训练大家都有些吃不消，更别提新来的高一队员。和王源一起的新队员还有两个，巧的是都同班，此刻正瘫坐在光滑的地板上大口喘气。

相比之下王源就好得多，至少还能站稳。他双手撑住膝盖，眼前的景象被汗水模糊成虚影，他用护腕抹了一把脸，又缓了一会，观看自己下颌上的汗水啪嗒啪嗒滴落地板的奇妙景象。

忽然听见一道嘹亮的哨声。众人循声望过去，队长正和他们挥手道别：“好了大家辛苦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下周同一时间再见啊~”

说完队长捞起地上的校服外套，和朋友散步着往出口走，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迎面踱步进来。他定睛一看，笑道：“哎？会长你找谁啊？我们正要散呢。”

王俊凯双手插着裤子口袋，不情不愿地笑了笑，下巴微抬示意他。

他顺着目光瞧过去——王源学弟正潇洒地拽下护腕，空气中还能看见他用力过猛甩出的小水珠。

 

队长暗暗腹诽道，王俊凯怎么会跟一个高一的这么熟？

又一想，噢！这俩人当然熟了，毕竟是一起闲着没事儿画王八的关系么。

 

在此刻之前，我们的会长大人是一个不太相信什么预感的人。

然而就在王嘉阳对他说出“帮我个忙”的一瞬间，他不知怎么就冒出一股无法解释的预感。而且非常准，果然就是关于好友那个宝贝弟弟——那个和他才立起休战旗帜没几天的宝贝弟弟。

王嘉阳不知道他和王源之间有什么矛盾，最多也就是之前有一天晚上王俊凯打电话叫他来接王源回家，算是善意的小报告吧，这件事他肯定是站在王俊凯这边的。

“你放心吧俊凯，我弟弟他从来不会记仇的。”

王俊凯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冷笑话。

“小源手机又坏了，本来今天我答应放学陪他一起去修手机……唉，他用的是我姑的旧手机，坏过三四回了，昨天也不知道怎么又开不开机了……但是我现在有点急事，也联系不上他，能不能麻烦你去体育馆和他说一声。还有，如果你有空的话……”王嘉阳啪地双手合十，“麻烦你帮我送小源回家吧，我怕他又生我的气不回家。”

 

王俊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王嘉阳的请求，其实心里一阵犯嘀咕——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接送什么，你这个当哥的未免也操太多心了吧。

总之受人所托，王俊凯来到体育馆的室内篮球场。

篮球队人数众多，也包括一些社团里想参与校队训练的成员们。他进来的时候人都还没走，场馆内少说也有二十来号人，他就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缓步走向王源。

王源本来是背对出口的位置，见队友们的目光都指向同一处，便也回头去看。看见了一张不怎么想看见的脸。

“怎么是你？”王源皱眉，灌了一大口矿泉水，“他呢？”

王俊凯踱步过来：“你猜。”

还用猜吗，这么明显的结果。

“……怎么又有事。”王源嘟囔了一句，用力拧紧瓶盖，然后把水瓶往旁边一扔，想扔进敞开的书包里。也许是因为心里憋气的缘故，他扔得用力过猛，水瓶子滚着滚着就滚到了王俊凯的脚边。

王俊凯低头看了一眼，弯腰帮他捡起来，走过去之后还帮他塞进书包里：“不就是换个人来接么，谁接不是接呢，听话啊。”

碍于旁边围观者众多，王俊凯好脾气地哄了一句，还帮他拉上书包的拉链，甚至拎了起来——一副接小朋友回家还要贴心帮忙背书包的家长模样。

王源心里损他在人前装模作样，却也懒得再说什么，只默默把书包抢了回来。

 

并肩行至室外，天空还是淡蓝色的，不到路灯亮起的时候，校门口只开了一道偏门，从那里走出去，两人一路无话。

王俊凯时不时就要向旁边瞥一眼，不知道王源要去哪里修手机，因为是并排的距离，只能看好他往哪里走自己就跟着往哪里走。

王源注意到他不时瞥来的目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总看我干什么？”

“看你往哪里走啊。”王俊凯理所当然地回答。

王源却有些意外：“你不回家？他让你送我啊？”他以为王俊凯就是来体育馆传个话而已。

“反正我也不着急，陪你去修手机好了。”王俊凯说完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五点。

王源没什么表示，正好也有问题想问他，犹豫了一路，最后还是旁敲侧击地开口问了：“他……有说什么事这么着急吗？”

“没说。想知道自己回家问呗。”

“……算了，懒得问他。”

王俊凯侧过头，只见王源正低眸看向自己的脚尖，表情说不出来的落寞。

就像是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小朋友。

这个形容把王俊凯自己都雷到了，不觉轻笑出来。

“你笑什么？”王源眉头皱在一起，许是想起了之前一次和王俊凯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又强调了一遍，“我没有依赖症。”

“是是是，你没有。”王俊凯故意说道，“我猜你哥是去找女朋友去了吧。他和我说了，是叫叶……叶什么的。就是父母在高二文科组任教的那个。”

王源不用他猜也能知道这个结果，冷笑着哼了一声。

 

“你哥要女朋友不要你，所以你很生气，然后和他闹别扭，就是这么回事吧。”

王源心里一抽，喉结微动，几次想开口反驳都憋了回来。

王俊凯看小朋友这副委屈模样，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便忍不住开导他：“你也别怨你哥。我对象要是来我家住，我也不愿意让她走啊。你自己换位思考一下，换成是你呢？你也会吧。”

王源不冷不热地答道：“我没有对象。”

“假如么。”

“没假如。”

“……”

 

话不投机真是半句都多。王俊凯嘴边抽动一瞬，心想，我跟这熊孩子有什么好说的，这不是白费口舌么。

之后又是无话。两人沉默地来到一家手机维修店，王源把书包卸下来取手机，单肩挎住站在柜台前和店员说着什么。王俊凯进门以后就找了个门边的椅子坐下，盯着王源半开的书包看了半天——对于一个强迫症来说，实在太想上去帮他把拉链划上了。

对话声很小，王俊凯也没有注意听，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他果真就走了过去，唰地一声就治好了自己的强迫症。

王源茫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听见店员说：“真没法修了，这还不如买个新的。”

王源将目光移回来，手里的这部旧手机基本已经被宣布死亡，可他又不想买新的，捻着手机转了几圈，勉强道：“谢谢，那就不修了吧。”

临走前店员又要给他介绍几款上新的手机，这让王源不禁怀疑之前的“死亡宣布”靠不靠谱，该不会是为了给他推销一部手机赚更多钱吧？

 

从维修店出来，王源的心情似乎更低落了，头也不抬地往回家的方向走。

王俊凯去过他家里一次还记得方向，见他今天不打算乱跑，满意地跟着他走了一段路。然而这样无话可说的结伴同行很快就让王俊凯感到不自在，走过十字路口后，他确认似的问了一句：“你是要回家吧？”

“不然呢？”

“那就行。回家注意安全，我任务完成，先走了啊。”

王源难得地对他说：“谢了。”

 

王俊凯一听，突然又不忍心就这么一走了之。看小朋友现在魂不守舍的样子，再这么低头走下去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他也没办法和人哥哥交待啊！

唉。王俊凯叹了口气。还不如好人做到底，就当图个心安，给人送到家吧。

 

王源自己往前走了几步，觉得不太对劲，回头一看王俊凯还在，疑惑地问：“你不是走了么？”

“……还是送你到家门口吧。”王俊凯纠结道，“你这样子……再被车撞了我不好跟你哥交差。”

王源张了张嘴，想说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又一想王俊凯他也是好意，自己这时候骂人家不厚道，就硬咽了回去。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呆了十几秒钟，王源不想再和他说谢谢，可这时候什么也不说又显得不近人情。

忽然想到了什么，王源去翻外套口袋，摸出二十块钱的纸钞递给王俊凯。

王俊凯惊呆了：“……你给我钱干什么？”

王源见他没接，干脆上前一步主动塞进王俊凯的上衣口袋里，感觉到王俊凯是往后退了一步，但也成功投入。王源站直了看向他：“还你钱。上次的烤串。”

他要是不提这件事，王俊凯早就忘了。忍不住暗想，这小孩儿，王嘉阳还说他不记仇？就没见过记这么清楚的好么。

都塞进自己口袋里了王俊凯想想也没必要再还回去，推来推去的不是他性格。他四处看了看，便急匆匆撂下一句：“你等我一下！”然后拔腿就跑远了。

“哎……”王源看他闪进一家甜品店里就差不多猜到他要干什么，挠了挠鬓角的碎发，想说话还没来得及，这人就连影子都不见了。

 

没过一会王俊凯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王源很想拒绝的猫爪形状棉花糖。

王俊凯一边走过来一边撕开了包装纸。王源心想，他们这关系能缓和成现在这样也不容易，自己再拒绝就像有多嫌弃似的，也不好，于是便笑了笑说谢谢，伸手要接串连着棉花糖的塑料棍。

谁知王俊凯绕开了他伸出的手，直接把棉花糖抵在他嘴边，王源只好张开嘴咬住前端。

王俊凯把手收回去，问他：“好吃么？”

不就一棉花糖么，有什么好不好吃的？王源腹诽道，随即咬下一口。

不知是什么原理，外面那层糖霜咬下之后，里面软糖的温度是冰冰凉凉的，倒是特别适合现在的季节，居然无限贴近冰淇淋的口感。

王源有些惊喜，舔了舔嘴唇上沾到的糖粒，诚恳点头说：“好吃。”

王俊凯也难得冲他笑：“对吧！这家可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宝藏店铺~”

那样子颇为得意，显出不可多见的幼稚。王源才发现他有虎牙，笑起来的时候像一只猫。不知不觉时，王源也回以一个轻笑。

 

之后的路就走得轻松许多，他们开始聊天。

 

王俊凯问：“那个姓叶的女生从你家搬出来了没有？”

“昨天就搬了。本来以为这事和我就没什么关系了，结果今天早上他又送人去学校，给我丢一边去了！”王源不爽道，“这也太重色轻友了吧？”

“……给你讲一个内部消息吧。”

“什么？”

“她的父母，就是我们高二那两位老师，参加的是市教育局组织的交流团。一共十五个人，我们学校一共占了四个名额，去了澳洲。为期……三个月。”

“三个月？！”

“对。”王俊凯点点头，“也就是说这三个月剩下的时间你都要自己上下学了。小盆友。”

这个内部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王源本来就没怎么好的心情又跌入谷底。王俊凯见状，连忙又说：“别难过了，再说一个你一定开心的消息。”

“……最好是。”王源吐槽道。

“运动会准备提前开了，十一放假之前。大概这两天你们体育老师就会让体委和班长统计各班报名了。你有要报的吗？”

运动会啊……好吧，倒勉强算是一件开心事。

王源想了想：“我都可以啊，看班里哪项缺人吧。”

王俊凯听罢打趣道：“哟。全能啊。”

“那不然呢。”王源回给他一个挑眉。

 

走进家属区的旧铁门，意味着王俊凯的任务马上就要圆满结束。他又看了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差不多能赶去咨询室。

到达王源家单元楼下，王俊凯停住脚步，默然示意他上去吧。王源用明显就是客套的语气说了一句：“不上来坐坐？”

王俊凯当然听出来这话中客气的虚伪，于是故意轻快地答道：“行啊~”

这不客气的话一说出口，王源不禁愣住，看就知道在他意料之外。这表情可让王俊凯白捡个笑话，顿时笑得很没形象。

“……”王源看到他狂笑的样子才明白自己是被耍了，立刻狠狠瞪他一眼，转头就跑进单元楼里。

蹭蹭蹭跑上半层，在有小窗户的空地上暂停了，王源探着脖子向外看，只见王俊凯一边看手机一边走，大概是要原路返回。走了一会王俊凯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步伐不紧不慢的样子，还很遵守交通规则地靠紧马路右边的路缘石。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可是莫名其妙地，王源就这么看了很久，直到王俊凯已经走出小窗所能及的视线范围，王源才恍然回过神，继续飞快奔向家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