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

未知伴侣（三）

第三章.

 

“哇哥们儿，你这穿的真酷！”肖江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在对面人一脸嫌弃的表情中蹦高想要去揽肩膀，被王俊凯身手矫捷地躲开了。

“干嘛呀，抱一下都不行啦？”他揶揄地眨了眨眼，“走吧，人我给你找着了。这回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这人可真是不好等，我哥们儿帮我盯了半个月她终于来了……”尾音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

 

五颜六色的灯光交错盘绕在舞池里每一张兴奋的脸上。王俊凯缩着肩膀，尽可能避开与陌生人的肢体接触。

在一众清凉的装扮中，长衣长裤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他显然不够合群，不过也没人注意就是了。

很快王俊凯跟随肖江来到一处角落，又从偏门绕进包房区，视线宽敞许多，灯光从变幻莫测渐渐趋近于暧昧的暗红色，音乐声隔着很远隐约传来。

肖江在一间包房前站立，手指朝门上的玻璃窗比划了一下：“喏，你看看，里面那个是不是她。”

估计是猜到了怎么回事，肖江接着问道，“怎么，你要替你爸捉J啊？”在看到王俊凯点头之后，他冷笑几声，“别怪我打击你啊……说不定你爸早就知道……喂，我靠，你怎么回事，你要吐啊？！”

王俊凯窥视后就露出一副被恶心到要吐的表情，忽然弯下腰。肖江被他夸张的反应吓到，好奇凑过去，想看看里面到底怎么了。

 

将后背贴在门边，肖江小心地朝里面望了一眼。

刚刚投入视线，他就已经准确捕捉到房间里正吻得忘乎所以的两道身影——女人坐在男人的腿上，肩带被扯落下来，包房里的其他人更是群魔乱舞的姿态。

肖江见怪不怪道：“这也还好啊，你这么纯情吗？那要是不小心看到更限制级的，你还不得长针眼啊？哈哈哈哈！”

王俊凯扶着墙壁缓了一会，想了想回答：“……没长针眼，也差不多了。”

“我靠，你真看到过你继母和别人……？”

王俊凯没理他这句，把手机递给他：“帮我照下来。”

“啊？”

“帮我照几张照片。”

肖江哦了一声，咔咔几下帮他拍完了事。

 

走出大门后肖江随手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在夏日闷热的空气中，他光是看着王俊凯捂得这么严实都觉得热了，玩笑问道：“穿这么多，你有病啊？”

王俊凯失神地看向他，听罢竟然有点想笑：“确实。怪病。”

 

 

零点已过，王俊凯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家里客厅的灯光缓缓从开启的门缝中泄出来，他还没在玄关站定，就听见一句带着不悦语气的：“你去哪里了？怎么穿成这样？”

他爸穿着一身睡衣，显然等了他许久，此时正皱着眉看他。而王俊凯这次却没有乖巧地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扬声问道：“她去哪了？”

这句没有明确指代的话也就只有男人才能听懂了。他敷衍道：“你顾阿姨和她那群姐姐妹妹的出去度假了。问这干什么？”

男人清楚地看见王俊凯的露出了一个鄙夷的表情，然后将手机拿出来，点开相册举着手臂给他看。

他定睛看了数秒，重点却没放在照片里的女人身上，而是更加生气地问：“这是你拍的？！你不在学校里好好读书，怎么跑去这种地方？！”

王俊凯心下一沉，想起了肖江说的话，大概那人猜对了，他爸真的什么都知道。

“……是我拍的。”

“照片删掉。下次不要去了。”

王俊凯咬了咬下唇，语气恨恨道：“我是怕你被她耍。”

“不要管大人的事，专心学习就好。你还有一年不到就要高考了……”

 

每一个青春期的少年心中，都藏有无数个不安分的叛逆因子。遇到不爽的事，来打一架，打完不管谁输谁赢都是解决了。王俊凯一直羡慕着可以这样做的人。肖江也好，王源和他那些朋友也是，他们肯定都活得很开心，在无拘无束地享受着一生一次的青春期。

而他，却要在父亲面前扮演一个怎么都不会生气的听话的乖学生。

“明天周一了，赶紧去睡觉！”父亲紧蹙着眉，“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学习是高考！”

王俊凯未等他说完便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好的，爸，你也早点睡。”

 

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婚姻的其中一方出轨的情况下，这段婚姻还是能维持下去呢。而以为自己发现了惊天秘密还为了证据忍耐这么久没说的他，仿佛在被嘲笑着幼稚而不懂世故。

他又想起一个多月前的晚上，从学生会聚餐的饭店出来的他无意中撞见女人挽着别人的手进入那道旋转门。

——此时此刻的王俊凯在被子里认真考虑片刻，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重来一遍，他一定不要跟进去。

可时间就如同一盘正在运转的磁带，只能以同一个方向前进，永远不会倒退。

 

他看见两人拥吻的身影在暧昧的灯光里被照得那样不真实，也看见女人把手缓缓探进男人的T恤中。薄薄的衣料鼓起来，那双蛇一般的手在男人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着。他们接吻，贴近，纠缠……原来这些事看起来竟然这么恶心。王俊凯的喉间一阵干呕，迅速捂住马上要呕出声音的嘴。

这时女人忽然转头向他的位置看过来，他转身前视线中出现的最后一幕，是女人带着情欲和迷蒙的双眸瞬间蔓延上惊恐的表情。

他想快点跑，跑出这个令他不适的地方，奈何又被拥挤的人群阻隔。

王俊凯的手臂骤然攥上来一股诡异的力道，使他如遭雷劈般僵在原地——

他能感觉到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有手掌皮肤的粗糙，还有带着汗水的黏腻的触感。王俊凯从手指一路麻到脚跟，血液倒流一般，脑海中出现片刻窒息的眩晕。他不顾女人的阻拦冲向最近的洗手间，板开水龙头。还未等把手放过去，喉咙里那股无法抑制的呕吐感已经占据了所有感知。

他开始抱着洗手池吐，吐到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只能干呕为止，然后被麻痹了似的机械地冲洗那处被女人用力拉住过的皮肤。

身后传来交谈的声音：“这人谁啊？”

几秒后：“我老公的孩子。”

听到她的称呼，王俊凯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那怎么办？他看到了？”

“……我也不知道，他好像喝醉了，一直在吐……”

 

王俊凯想到这里，不禁抬起了手臂，注视着当初被自己神经质一般用凉水折磨过的地方——当时的触感犹在，仍然是能让他恶心到头皮发麻的感觉。他还能闻到舞池中弥漫着的那股令人缺氧的香水味……

他忍着恶心第二次去了那里，却只得到父亲一句“删掉”“不要再去”。

王俊凯讽刺地对自己笑了笑，心想，还真是没必要多管你的闲事。

 

-

 

五中家属区外围有一圈生锈的铁栏，其中有几处已经被住户破坏，方便捷径进出。

 

夏季深夜的蝉鸣声回荡在王源耳边，他瞥了一眼被割断的一处铁栅栏，又收回视线，有些烦躁地加快了脚步。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那么点讨厌黑暗的环境，所以回家从来不会选择走捷径，只会绕路到有路灯的正门上去，时间平白要多花一倍。

这就导致到家时间过了零点。客厅里有灯亮，王源开了门一看，王嘉阳抱着枕头被子，正比划着往沙发上摞。

 

这阵子在他们家里借住的那位姑娘名叫叶晓慧。

叶晓慧和王嘉阳同岁，所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鬼看不出来俩人互相都有意思。何况王源又不是鬼，早在他哥初中时候就发现了。

或许王俊凯那天晚上说的猜想不是没有道理的。王嘉阳作为他唯一的亲人，他对哥哥有依赖，不想这么快让别人抢走，不行吗。

他心情复杂地熬过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熬到了那姑娘说好要回家的今天，原本应该松一口气，哪曾想一进家门就看到他哥又在沙发忙碌。

 

“你怎么……她还没走？不是说好今天……”

“嘘——”王嘉阳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看上去都恨不得过来捂他嘴了。

王源失笑，看来这俩人早恋爱得还挺深，他正常说话王嘉阳都怕吵到房门紧闭的叶晓慧。

“小叶父母这周本来要回来的，临时又有事，最迟最迟下周末就回去……”王嘉阳小小声地和他解释。

王源听完沉默了片刻，看见他哥小心的表情又有些不忍说重话，但心里实在堵得慌，苦笑了一瞬，说道：“哥，她来家里这一周，除了那天晚上你打车非要带我回来之外，我都是在外面住的。你……想过下一周她继续住，我还会在外面吗？”

王嘉阳愣了一下，语速极快地说：“那你就不能回家来吗？她住到底哪里碍你事了？她住的是我的房间，从来没打扰过你……小源，你也长大了，能不能懂事……”

“对。”王源打断他，深吸了一口气，“对，哥，你说的都对。我长大了，应该自己一个人上学，自己一个人放学，不应该打扰你和女朋友的二人世界。”

王源终于说到了重点，一个王嘉阳想刻意忽略的重点——从叶晓慧来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再没有一起上下学过。

 

叶晓慧不在父母执教的五中念书，她是以区状元的成绩考到省实验的。学校离家远，以往每次上下学都是父母开车接送，这回父母出差叶晓慧本来打算自己打车来回，王嘉阳看到电视里那些吓人的新闻就不肯让她一个人了，每天早早出门骑车送完她再去学校，放学时也一样。

说白了这段时间，在弟弟和喜欢的女生之间，王嘉阳选择了后者。

微风于身侧呼啸而过，自行车穿梭过一条又一条街道，他喜欢的女生就在他的身后，软软的手掌环在他的腰上——他无法抑制那股甜蜜的悸动，就像一场懵懵懂懂的约会。

他不过凡人，他并不是一个伟大的哥哥。

“小源……”

王源在王嘉阳伸出的手掌上捏了一下，顺势搪塞掉这个安慰似的拥抱，转身走回自己房间。

而王源并不知道，就在他关上房门的一瞬间，另一个房间的门锁被缓慢地扳了下来。叶晓慧无措地站在门边，王嘉阳诧异地看向她，两人对视着，半晌后，王嘉阳走过去抱住了她。

 

第二天是周一，有升旗仪式，闹钟响得也比平时早了半个小时。王源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正看见两人有说有笑地吃着早餐。

那气氛，一看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王源路过餐桌，幽幽地问了一句：“你俩这是好上了？”

两人尴尬地面面相觑，王源勉强笑笑：“祝贺你们啊。”

叶晓慧不知道该不该说谢谢，求助地看向对面的人。王嘉阳很快恢复了神色，说道：“一大早的贫什么，赶紧洗漱过来吃早饭。”

“哦。”

王源把拖鞋踩得啪嗒啪嗒响，然后一边刷牙一边对自己说——尽管在他心里一直认为哥哥是他唯一的亲人，应该亲密无间。但是，哥哥叫他懂事嘛，嗯长大了是应该懂事了，从今天开始他就懂事，那么再赖着王嘉阳就说不过去了。

 

-

 

每周的升旗仪式王俊凯都要比同学早到一个小时。

他会提前把准备好的演讲稿送到这周国旗下讲话的领导老师办公桌上、然后出来等升旗手排练一遍、等各班差不多都在操场上列队完毕了，他再站到升旗台下面花坛边的位置当个“学生会吉祥物”。查纪律的委员会在操场外围四处走动，而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

当然，操场上许多同学在升旗的时候并不看台上，都在盯着他看，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因此每个周一都必须是朝气蓬勃的样子，站得可直。

 

今天的王俊凯并没有站得特别规范，他看起来有点憔悴，稍微低头，盯着不远处的石砖愣神。麦克里的讲话声音从四周的广播喇叭传出来，他没怎么听，不一会忽然被走过来的老师拍了一下肩膀。他一颤，抬起头问好。

老师点点头，伸手从他后背上比划了一下，再把手伸到他面前，手里多了一张米黄色的便利贴。

便利贴上竟然画了一只王八。

王俊凯：“……”

 

老师的表情一看就是在憋笑，可见也觉得这种恶作剧异常好笑，王俊凯接过便利贴尴尬道谢，隐约听见了操场上传来的阵阵哄笑声。

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贴在自己的背上。听这闹哄哄的声音他大概猜测，估计已经有好多人看到过。

 

王俊凯敢说，在这个学校里，他得罪过的人不超过三个，而最近一个，显然就是他好朋友的乖弟弟。

操场上学生众多，他并不知道王源站在了哪里，只能肯定刚刚的哄笑声里必然也包括王源一个。

天哪，王俊凯自己都想笑了，他就从来没有见过比王源更幼稚的高中生。

于是他难得有一次升旗仪式一扫枯燥和无聊的感觉。

 

领导还在国旗下讲着上周学校的工作取得了什么什么样的成绩，连底下明显压抑了的哄笑声都没有影响到他的滔滔不绝。高一的队列站位靠后，好在王源视力不错，眼见王俊凯接过便利贴端详了数秒，虽然脸上的细微表情他是没办法欣赏到了，不过贵在想象嘛。

王源今早来学校的时候心情特别不好。一个人形单影只，把秋季校服外套系在腰间，领带也没打就挂在领口上，一路从家小跑到的正门——刚好看见王俊凯买了一杯粥从早餐店里出来。

他来得太早了，校园门口只有零星几个身着校服的学生，王源放缓了脚步，目送王俊凯进教学楼。

他玩心骤起，从书包小口袋里摸出笔和便签，三秒画完一只王八，趁王俊凯拿演讲稿去办公室行色匆匆时，王源趁机悄无声息地将便签贴在了他校服后背。

恶作剧大功告成，用时不到五分钟。

 

升旗仪式结束后，班级队伍路过升旗台前，王源和王俊凯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王俊凯冲他笑了笑，那笑容……比之前更恶劣了。王源的心跳忽然兴奋地剧烈跳动起来——他觉得王俊凯终于该要忍不住报复他了。他躁动的叛逆因子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好了要接招。

王源按捺住这股自知幼稚的兴奋，回过神时已经走远了一些，他再度回头去看那个花坛边的人，只见王俊凯已经恢复如常，正微微欠身和老师问好。

装吧你就，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一个早晨而已，王源显然已经把注意力从被他哥“抛弃”这件事转移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

 

五中的教学楼众多，食堂却只盖了一栋，为了避免造成拥挤，学校采用了错时吃饭的规定，从高三到高一，就餐时间相差将近1个小时。再加上高三生本就将午休时间压缩了，平常课间时候也很少有人走出教学楼，因此王源如果不刻意去找，根本就没有机会能碰见王俊凯。

郑卫那边还在帮他打听王俊凯的种种情况，而且总是劝他不要轻举妄动，王源对此就马马虎虎地应和着。

 

今天中午王嘉阳被老师拉去当苦力，王俊凯只好一个人去食堂就餐。

为了应付下午的英语测验他把单词本拿到了食堂里，吃得有些拖延。高二学生涌进来时他才意识到用餐超时，刚想走，桌面却哐当一声落下一个餐盘。

“吓我一跳。”王俊凯拿起自己的餐盘，还开玩笑道，“正好，就当我给你占位置了。”

肖江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慢，会长大人，我必须要和你举报一件事。”

王俊凯知道他没正经事，挑挑眉道：“你说说看。”

“就是啊，咱们学校有个高一的熊孩子一直缠着我非要跟我打架，这事儿你们学生会管不管？”

王俊凯放下餐盘又坐回位置上，故意明显地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自己都天天和别人打架，怎么没事就喜欢举报别人呢。”

“啧，我也没骂什么啊，那人就不依不饶的……”

肖江还没说完，王俊凯忽然想起了什么，打断了他说的话：“你说的是王源吗？”

“谁？”肖江愣了一下，然后摆摆手，“不是不是，这事本来和王源没关系的，他自己掺一脚总不怪我吧。放心啦，知道你和王嘉阳关系铁，我肯定不能和王源动手就是了。”

“嗯……”王俊凯一低头，想起了什么猛地又抬头，“哎？你怎么知道他和王嘉阳的关系？那天晚上你们打架，该不会是你和王嘉阳打小报告的吧？！”

肖江得意地晃着肩膀：“嘿嘿嘿，至少给他弟一个教训嘛。”

“你是给他教训了，他全算我头上了好吗？”

肖江一脸这算什么的样子，摆摆手：“别打岔，我刚刚要说的是……”

“行了你。”王俊凯无奈打断他，“搞不懂你们到底哪来那么多架可以打。刚开学学校抓的严，你也给我老实点。”

“知道了我的会长大人。”肖江不耐烦地撇撇嘴，“找你说几句话瞧你啰啰嗦嗦的。我爸在家还念叨你，让我向你学习向你学习。屁嘞，认识你这么多年要学我不早学了。”

王俊凯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便想走，忽然见对面的人伸出一只手在他手腕上摸了一下。

 

手中的单词本被王俊凯条件反射般甩到作祟者的脸上。他蹭地站了起来，嘴唇有点抖，肖江被砸了却不生气，笑得恨不能方圆几里都来听听。周围同学都被吸引了视线，只见平常脾气好得不像样的学生会主席正怒目瞪视着这位笑得正嚣张的小混混，于是周围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猜测是不是肖江又做什么让学校领导为难的事了。

肖江对此毫不在意，笑够了就仰头看着王俊凯铁青的脸，食指搭在嘴唇上：“嘘——放心啦，我会帮你保密的，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啦。”

“这一点都不好笑。”王俊凯静了下来，从他怀里拽走单词本，不再理会身后的声音，头也不回地走出食堂。

肖江明知他看不见，还是冲身后挥了挥手，莫名想起了昨日的王俊凯，穿着连标牌都没来得及剪的朋克装，他刚凑过去揽肩，王俊凯躲开叫他别碰。

他作为邻居认识王俊凯这么些年，感情一直说不上好还是不好，每一次王俊凯和他“分享秘密”都算是迫不得已。比如继母的三心二意，再比如被他碰巧揭穿的心理障碍。其实他刚才本来是想安慰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搞成了玩笑。

肖江难得自我反省了一下，颇为郁闷地挠了挠后脑勺，也怪不得这么多年没和王俊凯混成好朋友。

 

王俊凯攥着手里的小册子疾步走回教室，路过洗手间的时候特意进去用冷水冲洗了一遍双手。

其实挺奇怪的，他明明很积极地接受着治疗，为什么刚刚才有好转的过激反应突然又加重了？会不会是因为昨天又去了夜色见到那个女人才会这样？

 

“哎会长！”

听到有人喊自己，王俊凯停住脚步，只见他的副会之一手里攥着一叠文件朝他挥了挥。

“各个社团的人员统计已经出来了，今年还是动漫社人最多，其次是篮球社……”他低头翻了几页，“听说今年篮球社招到了几个不错的高一新生，篮球社社长打算直接让他们加入校队，你要不要看看？”

“不用了，他随意。”王俊凯把他手里的文件接过来签字，虽说不看，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还是无意中扫了两眼，然后用左手托着工整地写了名字。

 

回到教室以后，他看见王嘉阳正站在讲台上刚好擦完黑板。两人一起走回座位时王俊凯问：“你弟篮球打得好？”

王嘉阳很意外：“是呀，你怎么知道？”

“他不是报了篮球社么，上一届走了以后校队缺人，他们社长似乎想让他今年就进校队打比赛。”王俊凯一边说，一边翻开小本本背单词。

午休时间还没过，他懒散地趴在桌面，头靠在手臂上。谁知王嘉阳忽然紧张地问他：“打比赛？耽误学习吗？”

王俊凯看了他一眼，在他询问的目光中稍有迟疑。

这可真是个报复回来的好机会啊……王俊凯的心中闪过这样一句话。不过一秒后他又释然了——他怎么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呢？

“不耽误。”

 

当天晚上的王俊凯很快后悔了中午的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大方。

原因是晚上去顶楼的他发现，办公室棚顶的管灯明显是被什么人动过，由此产生了他最受不了的跳闪。打开开关的一瞬间就跟被闪光灯锁定了连续拍照一样，眼睛都快给闪瞎了。王俊凯把开关关闭，一边默念着“不要和小孩儿生气你是他哥的朋友你要让着点他”一边叼着手电筒踩桌子上去修……

然后被跳炮上面的口香糖粘了一手。

深度洁癖症患者王俊凯盯着指缝里黏黏糊糊的橘子味儿泡泡糖，彻底暴走。

 

 

第二天，上午的课间操之前还有个眼保健操，王源正糊弄地在脸上比划着，有人敲了敲他班级的门。

“王源，王源同学在吗？”

“……在。”

他站了起来，只见戴着袖标的值周生拇指向上比划了一下：“顶楼，有人找。”

王源先是一愣，随后提起一口气，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去欣赏会长大人的坏脾气。

他蹭蹭蹭上到顶楼，门是半开的，只见王俊凯坐在那儿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哎呀，学长你找我啊？”王源这回不着急了，慢悠悠溜达到他面前，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王俊凯拄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王源同学，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没有啊！”王源换了个和他同样的姿势，跟照镜子似的，眨巴眨巴眼睛。

王俊凯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摸出一张便签纸：“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的？”

“谁画的乌龟这么帅！”王源象征性扫了一眼，然后画风骤变，一本正经道，“但可惜不是我的。”

王俊凯又把昨天管灯上那个跳炮拿出来：“这也不是你干的？”

只见圆柱形的小东西上面裹了一层面巾纸，凑近了没准儿还能闻到橘子味儿。

王源哇塞惊呼出来：“学长你是哆啦A梦啊！你口袋里还有什么不如都拿出来我看看？”

“你不用打岔，”王俊凯不紧不慢地指了指斜对角的监控器，比他的一本正经还正经，“我只要去调监控看一眼就知道是谁做的了。”

 

王源有些不敢相信：“……你居然不想私下解决？”

“我为什么要私了？损坏学校公物在校规里是有明确处罚方法的，既然有更正规的方式，我为什么要和你私下解决？”

王源看他的样子还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心里纳闷：这和我想象的怎么不太一样啊？！这王俊凯也太三好学生了吧？这么一点事竟然还要告老师？！

王俊凯正经话说完了，话锋又一转：“不过嘛……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私下解决的方式。”

“比如呢？”

王俊凯引诱道：“要私下解决？”

王源心想，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私下解决。于是双臂交叉着在胸前一抱，期待地点了点头：“好。”

 

王俊凯撑着桌面站起来，看了一眼窗外操场上整齐的课间操列队，收回目光后好整以暇地从旁边抽出一张空白纸：“反正这节下课时间那么长……你有大把时间。不如就坐在这里给我画点东西吧。”

“……画什么？”

“就这只王八，你给我照着画一百个，少一个都不能走。”王俊凯用指尖点了点便利贴，“这么帅的王八，也不知道是谁画的，你也跟着学一学吧？”

“……”

王源的目光缓缓上抬，对上他此刻恶意的笑容，诧异之时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什么私下解决的方式……王俊凯神经病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