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

亲密无间（完结）

（十六）

 

除夕之夜最难体会的就是安静。烟花爆竹的炸响声穿透玻璃，混合着房门外嘈杂的人声，已经被床边两位陷入小世界中的少年自动屏蔽掉了。

在狭小而逼仄的空间里，这个温柔的问成为王俊凯感知中的唯一。他闭着眼睛，仰躺在木质地板上，王源的手扶住他的脖颈，细细地、缠绵地同他接吻。王源刚哭过一次，鼻子还有些难受，无法换气，不出一分钟就撤离出来，羽毛一般轻柔的呼吸在咫尺间稍纵即逝，王源又贴过来，牙齿轻轻地研磨着他的唇，痒得很。

王俊凯很快抢回主导权，在王源企图直起腰时勾住他的后颈，将他拉向自己，再度索求亲吻。王源不满地发出一声闷哼，像是带着鼻音的叹息，却也算默认了愿意再憋一会儿气。吻到窗外的鞭炮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两人才微喘着分开，跪坐在缝隙中，等待一些本能反应平复下去。这场面着实有点逗，就是没人顾得上尴尬不尴尬了。这样待了有一会儿，王俊凯撑着床沿站起来，伸手让王源拽着他借力。

两人刚刚整理好衣裤，房门上的冰花玻璃显出一人的身影，正走近了，敲了敲门。

“小凯，源源，出来一起玩啊！他们都包饺子去了打牌缺人啊！”小姑的声音传了过来，随即转开了门把手。

两人多少有些心虚的不自在，一前一后走出房间。王俊凯倒是还好，顶多是嘴有点肿，大人们一看见他身后的王源就根本顾不上观察他了。王源的眼角通红，眼里细微的血丝还没消失，一看就是大哭过一场的样子，虽然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但也不难猜出些许端倪。

客厅里几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愣了几秒钟，嘭地爆发了。

“王俊凯！你干什么了？！”凯爸扔了饺子皮，满手是面就要冲过来。

“哎呀，这是咋了？打这么严重啊？！”

王俊凯惊了，赶紧扬声道：“不是不是！我没打他！”说完用手肘碰了碰身后的人，请求救援。

王源低了低头，觉得不管用什么理由都没办法不丢人了，只好慢悠悠地说：“我们俩刚刚看了一个视频……太感人了……”

大人们半信半疑地面面相觑，源妈帮忙解围：“哎呀他就这个样啦，看个动物世界都会哭的，小凯什么时候打过他，散了吧散了吧啊~”

两人尴尬地打着马虎眼，赶紧遛去另一个卧室打扑克牌。

 

01.

 

床上铺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扑克牌散在桌面上，玩的不是斗地主，四个人配了两伙对着打。王俊凯有些兴趣缺缺，完全是被拉来凑人数的。而作为他同伙的王源打着打着倒是精神了许多，也不见刚刚哭过后的疲惫，还和姑姑们有说有笑的。

半封闭的空间里弥漫着从客厅飘来的烟雾，熏得人眼睛发酸，偏偏王源在这个时候抽到一张好牌，启唇抽气时被旁边扑面而来的二手烟呛得险些窒息，他不停地咳嗽，还没忘了提醒对面的人：“王俊凯……咳……咳咳……我俩已经……咳咳……连赢四局了哦，还差一局就可以结束战斗了。”

对面的人抬头，盯着他因为咳嗽而通红的脸，总算认真地点了点头，食指和拇指将手中扑克牌抿成一条规则的弧线，唇角微微扬起：“懂了。”

见他们俩这么有自信，对伙也不甘示弱，最后一把还算战况激烈。终于结束之后王源懒洋洋地抻长手臂，趁旁边人不注意，和王俊凯使了个眼色。

王俊凯像是安了天线一样迅速接收到他的信号，从床上蹦下来几步便跑去客厅。

凯妈正在桌前包饺子，骤然感觉背上一沉，儿子抱着她撒娇道：“妈，我好困啊。”她转头看了一眼，不自觉地笑了笑：

“困啊？要不去你弟那屋睡一会儿？饺子已经煮了一锅了，你先吃再睡？”

“在这睡不着，他们太吵了，还抽烟呛人。”说着王俊凯咳嗽几声。

妈妈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顺势问道：“那怎么办？你回家睡？”

王俊凯猛点头：“好啊，我想先回家。”

“那等一会饺子出锅，你带几个回去吃。我和你爸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去呢，兴许一两点钟。”

王俊凯完全没把内心的喜悦表露出来，甚至还瘪了瘪嘴：“行吧。”

王源‘恰好’从屋里出来，看见他准备穿衣服，以为他现在要走，还和他挥挥手：“明天记得把衣服给我送回来。”

王俊凯唰地拽上拉链，故意道：“没空，谁大过年的初一给你送衣服啊。”

“那我去取吧！”王源又喊了一句，“妈我出去一趟哈！”

“去吧，快点回来。”

王源漫不经心道：“晚了我就不回来了。”

“啊？！”源妈从厨房冲出来，“不行！除夕要在自己家睡！”

王源都把衣服火速换完了，在这句怒吼中悠哉地走到玄关和王俊凯一起穿鞋，弯着腰边松鞋带边说：“还分我家他家呢？……婶儿啊！要不我以后算你家的得了！”

凯妈探了个头：“好哇好哇。”

“孩儿他娘啊，就让他们自己去玩儿吧，在这待着也无聊。”

“你们就帮着他吧！”

两人不等源妈反悔，飞快地开了防盗门跑出来，扯着嗓子和他们喊拜拜。

 

除夕的夜风里飘散着过年时候才有的味道，小区里家家灯火通明，远处围了一群小朋友，手中的手持烟花闪耀着铮亮的白光，像一闪一闪的小星星。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王源突然惊呼：

“哎呀，忘了等饺子了！”

王俊凯也哎呀一声：“哎呀，我都不记得饺子了。光想着你要嫁给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王源踩了石子，脚步踉跄，显然被吓得不轻：“什么？！谁要嫁给你了？”

“你不是和我妈说你以后算我家的了吗？”王俊凯用肩膀顶他，一脸的狡黠，“怎么刚说好就不认帐了呢。”

“那不是随口说的嘛……”王源盯着脚下路面上的鞭炮碎屑，假装看不见他灼热的目光。

 

一般时候王俊凯的父母说晚点回去，那指不定是要玩个通宵，最早也是两三点钟才会回。故而交往后的第一个除夕，他们过起了二人世界。

回到王俊凯家，一开防盗门就看见阳台的红灯笼发出来的光亮，跟个小灯似的，王俊凯没有按下客厅的管灯，而是快速脱鞋进来，站在一边等王源。

“你要干啥呀……”王源慢悠悠地脱鞋，瞥了他一眼。

“快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虽然此刻王俊凯的语气挺正常的，王源还是结合此情此景听出了些许不正常的成分，抖着肩膀笑道：

“看什么？夜光手表还是静电毛衣？”

王俊凯似乎没懂这个梗，在他换完拖鞋之后拽着他的手腕往卧室去：“都不是，你看了就知道了。”

 

02.

 

王俊凯只打开了卧室的橘黄色壁灯，门外洒进来一些红光，使得房间里看起来复古又暧昧。他拿钥匙打开抽屉，取出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书脊下方像是曾经裂开过的样子，又用透明胶带仔细粘合上，防止散页。

“我之前不是把日记当着你的面儿都扔了么，其实没有，我都捡回来了。上次忘了让你看，这回你就坐这儿好好给我听着。”王俊凯轻轻翻开笔记厚实的封皮，让王源坐在床沿，自己则站在他对面，并腿站立着，不等王源开口便兀自念了出来：

“今天是星期六，我和王源去学校后面的公园爬假山，王源的裤子被刮坏了，光着屁股回来的。哈哈哈。”

“………………”

“今天是清明节，我和王源跟着爸爸妈妈去祭祀，王源晕车了，吐了我一身。哈哈哈。”

王俊凯读哈哈哈的时候，一点要笑的意思都没有，就是念的平音，听起来分外像是嘲讽，王源咬牙道：“……吐了你一身你还哈哈哈？”

王俊凯没理会他，翻了几页：“星期三。今天我发低烧，不想上学，妈妈也劝我休息一天。可是昨天王源说会有惊喜给我，我就去了。结果他的惊喜是三只特别长的毛毛虫，他还装在盒子里放进我书包，吓死我了……”王俊凯抬头看了王源一眼，“我不要和他玩了。”

“……”

“星期四。王源放学之后来家里看我，我把灯都关了装鬼吓他。”王俊凯又别有深意地看向王源，这回的确带了笑意，“他居然哭了。他吓我我都没哭，我吓他他为什么要哭？”

王源捂住脸：“念日记太羞耻了，你能不念了吗，或者你挑个初中时候的念行吗，四年级之后的也行啊！”

“要初中的？行啊。”王俊凯唰唰地翻着笔记本，都快要翻到最后几页了才停下。

“八月三十一日，星期四，陪王源来学校报道，顺便带他认认路，学校的施工队还没走，操场上都是土，他一直在咳嗽，明天记得要买口罩给他。”王俊凯将日记本翻过来让他看，最后一句上面是个圈红的重点标记。

王源缓缓站起身，将笔记本接了过来。

房间里光线不太好，他坐回床沿，用手指抚摸过纸张上面被用力圈红到出现凹痕的地方。他想象了一下刚刚升入初二的王俊凯，坐在这张书桌前打着台灯，使劲用红色水性笔在这句提醒自己给他买口罩的话上画圆圈，他鼻尖一酸，猛地将笔记本合上了。

 

“情人节到了，王源收到一份巧克力。我就搞不懂了，初一的女生们为什么这么早熟？”

王源抬头一看，抽屉敞开着，王俊凯又拿了一本日记。这一本看起来没有那么厚……王源定睛，才发现这本笔记自己曾经见到过……

王俊凯又读了几篇，篇幅都不太长，都是他的糗事，王源想笑，却怎么都没笑出来。随着王俊凯一点点翻页，终于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放假了，源源说他这回没考好，心情差。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趁着还没出考试成绩，我想带他去游乐场玩一圈。可他说没有时间，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的心情好一点呢？”

王源想凑到他身边看看日期，搭着他的手臂看：“这是什么时候？你快升初三了是吧？”

“嗯，过了这个假期就是了。”

“你从这个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不是，应该更往前。开始叫你源源也在前面……”王俊凯翻给他看，陆陆续续往回翻了好多页，也分不清是哪一个契机，哪一件事发生之后，王俊凯对他的称呼就改变了。

王源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又想起刚刚在自己家，王俊凯对他说要收回之前的话，让他别和家里坦白了。王源的心口堵上一团酸涩，那团东西被戳破了外皮，里面流淌出的却是温暖和甘甜，渐渐溶进血液中，成为他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这一刻王源发现，他能够理解王俊凯所有的忐忑和不安，甚至这种感觉自己也体会到了一些。

 

“王俊凯……”他启唇说道，“当我以为自己被出柜了的时候，其实有仔细想过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王源注视着他，极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实话和你说吧，我们的事，我之前并不想告诉他们。因为这条路还有很长，我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处理这件事。可你……你偏要现在就说，原因无非就是你怕我后悔。那好，你听好了。如果只有和家人坦白之后你才愿意和我在一起……如果这是前提的话……那我们就去说。你要出柜我陪你出柜，你想告诉谁我们就告诉谁……

那么现在我们的立场对换了，是你要拉着我走这条路，你也要答应我，永远不要放开我的手……”

 

他话音刚落，尾调已被王俊凯吞没于唇间。王俊凯将手中的东西扔到书桌上，转而扶住他的后脑勺，手指穿进发丝间，轻轻抚摸着。缠绵地吻了片刻，王俊凯攥紧他的腰，使力将他抱起，直接推在床上。

王俊凯再度压了上来，一边吻着一边动手去脱王源的上衣。王源一偏头，躲过索取的双唇，正看见旁边那本厚厚的日记。他来过这么多次王俊凯的家，他们曾并肩睡在这张床上很多次，确是第一次像这样做着亲密的事……

王源抬手挡了挡脸：“真是太毁童年了……”

王俊凯像是笑了，扫过他的碎发，亲在耳后，不停地挑逗着他。

王源低声抗议：“王俊凯，快把我以前那个单纯的小凯哥哥还回来！”

“错了。”王俊凯嘴唇紧贴着他的耳朵，说话时还有意磨蹭他的耳垂，“你说错了源源，你小凯哥哥……就没对你单纯过。”

王源听完觉得羞耻度爆表，按着他的脑门儿将他推开了一点，对视着问他：“哥，过年了怎么能没有红包呢，要不你先给我包个红包吧？”

王俊凯完全无视了他岔开的话题，出言提醒他：“你又错了，我哪年给过你红包？”

“以前不给也就算了，今年你不给？！那今年和往年能一样吗？！”王源理直气壮地反驳。

“给给给。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必须给你包个大红包了。”

 

王俊凯在他伸出的手心上亲，在他刚要讲话的嘴唇上亲，那之后王源再找什么话题，王俊凯都一律无视，专心致志地拆着属于他的新年礼物。

 

“新年快乐源源……我也爱你。”王俊凯攥紧了王源的手，作为回应，他将这句告白赋予了一段没有尽头的时间线，“一辈子。”

 

无数颗名为时间的水晶球忽然撞裂，他看见一块块碎片折射出爱人的身影。

二十岁的王源，和他吵过架之后躲在面具下偷偷掉眼泪，单薄的身体缩进以为所有人都找不到的角落里。王源说了一句我爱你，顷刻便将他的忐忑和不安一一化解。

十六七岁的王源，神采奕奕地说着一会要在游戏里罩着他稳赢，那个自信的眼神却因为一本意外发现的日记而荡然无存。墨蓝色玻璃窗上映出少年惊慌的侧脸，跌跌撞撞地跑出他的视线，以为这样就能逃离这条偏离轨道的感情。

十三四岁的王源，拥有充满着青春朝气的模样，也曾陪他骑着单车飞驰过看不到终点的柏油马路。少年的衣摆在身后飞舞，王源回头看向他一眼，胜过桥下山水间万千风景。

 

不论水晶球的魔法是从哪一块碎片开始，都是陪他一起长大的王源，那个在他面前哭过也笑过的，永远的少年。

 

 

——你一定没有我爱你那样多，但只要你有一点点的爱给我，我就会爱你更多更多。

——何况，不止一点点。

 

 

-END

 

 

 

 

 

一个彩蛋：

 

Gx.- 祝各位老铁新年快乐！虽然你里翔翔晚了一天才拜年，但千万不要忘了我的红包哟~

Roy- …………

         翔哥新年快乐:)

Gx.- 哇源源弟弟今天心情很好嘛？

        是不是在走亲戚呀？

Roy- 嗯，正在外婆家吃饭

Gx.- 嘿嘿嘿

        今年过年你和你哥还好吗？

        他现在有没有相信你很爱他？

Roy- ……………………信了

         这回彻底信了:)

         别问为什么

Gx.-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Roy- 【红包：恭喜发财】

Gx.- 哇塞，爱你~

        哥哥我最近穷，等有钱了回你一个大红包~

Roy- 不用！！！！！！！！！！！！！！！！

Gx.- ？？？

Roy- 没什么，别管我，我现在听到红包这两个字就想静静

         洗碗去了，再见

 

 

二个彩蛋：

 

Gx.- 祝各位老铁新年快乐！虽然你里翔翔晚了一天才拜年，但千万不要忘了我的红包哟~

Karry- 【红包：新年快乐屋里翔翔】

Gx.- 你是王俊凯吗？

        你是不是假的王俊凯？

        你居然会理我的群发？？ 

Karry- 哈哈~

Gx.- ……这太不正常了，我差点以为我出现了幻觉

Karry- /害羞 /卖萌 /可爱 /吐舌

Gx.- 你他娘的是不是中彩票了？

        还是头奖的那种

Karry- 咋？我的喜悦太明显了？

Gx.- 明得不能再显了

        一会儿打不打游戏？

        我特么进山沟沟里了，还好有4G

Karry- 不打了，一会去王源家找他

Gx.- 又和我秀恩爱？！

       拒绝狗粮，从我做起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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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儿砸下回别再爱得这么深了，阿妈要累死了。

之前写过OO暗恋的中篇，这回就换KK暗恋了，但是我感觉我现在写文有点拘束，希望下回拿出来和你们见面的文可以随心所欲一些。

新文剧透：一个真·洁癖患者K和一个假·皮肤饥渴症患者O的故事，年上，HE

再次谢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