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

wb@啾哒夜
旧长篇补档:sylen503442999.wordpress.com

亲密无间(十五)

(十五)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说,这些亲戚就仿佛找到了比打麻将更有意义的事,围在房间门外劝他们不要打架了。他们本来不想辩解什么,以为过一会这些人就能自行退散,谁知道越劝话越多,还劝个没完了。

王俊凯站了起来,绕过王源去应付那些关切的目光,一边说着真没打架我们都是文明人绝对动口不动手,一边缓缓将房间门关上,补充了一句:“我俩聊我俩的,你们继续打麻将哈。”众人不太放心地频频看向他,直到房门彻底关闭,听见锁头的清脆响声,王俊凯才松了一口气。

他转回身,走向床沿,坐在和刚刚一样的位置,对始终沉默着的王源说:“源源,你可以继续了。”

王俊凯言语上一副任打任骂绝不还手的样子,但表情看起来却不怎么轻松,有点疲惫后的失落。他这几天一直在想要怎么和王源说这件事,想得头都疼了。他深知当时和母亲坦白的自己确实有些冲动,也没有事先和王源商量,他要发脾气也正常。但即便已经想得这么明白了,真到了这个时候,王俊凯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甚至他希望自己别再用理性来思考,感情的事就应该带有不理性的成分,可他再看看自己的男朋友,又将苦水全都咽了回去。

王源始终站在他面前动也不动,俯视着他的表情也较刚刚推他那一下的时候冷静了不少,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源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平淡之外的表情。

其实从刚刚开始,王源的心里并不是恐慌居多,而是愤怒。他的确害怕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父母——毕竟他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想过将来有一天要接受这样未知的审判。即便他和王俊凯在一起了,想象的未来也只是两个人的未来。他们原本是躲在门里,悄悄地爱着,现在王俊凯突然要强制地拉他出门——他不是永远不要出来,他只是想等到一个合适的天气自己走出来——这也不行吗?

但他更不爽的是男朋友擅作主张,如果自己今天没有猜到,这人又打算隐瞒他到什么时候?

与此同时,王源发现,即便是这样,自己对王俊凯也无计可施。他既舍不得动手打,也开不了口说伤人的话。

“你要我继续什么……?”王源的声音不太稳,眼眶微微泛酸,无措地看向他,“我还能做什么?”

“我当时,的确……没有想到你对出柜这件事的反感那么强烈。对不起。”王俊凯的肩膀微动,想了想又说,“但是我现在已经说了,也收不回来,我妈的态度你看到了,我和我爸坦白也是早晚的事,至于你……”他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你自己决定吧。我不会再强迫你了。”

王源听完并没有露出他以为的轻松表情。因为王源根本没能准确解读出他的言中之意,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被出柜了,此时听罢他说不再强迫,还有些委屈地反问他:“你不是已经替我决定了吗?我还能怎么选。”

王俊凯疑惑道:“我替你决定什么了?”

王源没有答,他便自己思考了一会儿,恍然道:“我明白了……”王俊凯似乎想笑,但嘴角扬起的弧度实在太过惨淡,他苦笑道,“你误会了,我没有连累你。我和我妈说的是我自己,就没说过你。”

 

01.

 

两人在房间里的密谈匆匆结束,不欢而散。

王源能感觉到王俊凯的失望,但那时他情绪也不太好,听完王俊凯的话还没等有所反应人就已经开门离开了,等他回过神已经来不及了,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

大人们也发现这俩孩子在闹别扭,都没当回事,该打麻将的打麻将,该玩牌的玩牌,家里还是一派其乐融融的过年景象。冬季里天黑得早,新闻联播结束以后外面已经亮起了路灯,鞭炮声并不密集,家家都在等春晚。王源领了任务去外面放两挂鞭炮,正在玄关穿鞋,见王俊凯从打牌那屋里走出来,径直来到他面前。

王源迟疑一瞬,还是主动开口问道:“你……也去?”

王俊凯蹲在地上穿鞋,低着脑袋嗯了一声,王源看着他系鞋带,这才发现他手里攥着一个打火机。王源明白了,可能不是他自己要来的,是老爸故意让他送火的,大概是为了让他们快点和好多制造个机会吧。

他们下了楼,王俊凯在前面走,两手揣在兜里,走到小区十字路口的空地位置,才转身要帮王源一起往地上铺鞭炮。

红火的鞭炮在沥青路面上被扭成蛇形,即便是两副连在一起弯曲着,差不多也有一米来长。王俊凯按动打火机试验了一下,然后单膝蹲下撕开鞭炮最前端的亮红塑料纸,刚要点燃引线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王源正看着地面愣神。

他摆了摆手,让王源再往后站,直到站在对面马路边缘,才放心地引燃火线。

小时候他们就经常一起这么玩儿,王俊凯在鞭炮响起之前熟练地闪身踩上马路另一边的路肩石。

近在眼前的距离使得王源的听觉之中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那些凌乱的声响堆砌在耳膜中,仿佛经历着一场浩劫。他和王俊凯隔着一条并不太宽的马路,遥遥相望,浓烈刺鼻的硝烟弥漫在中间,他只能看见王俊凯的身形轮廓被烟雾包裹着。王源隐约觉得对方也在注视着他,可却怎么看也看不清。

忽然觉得这段马路被隔了好远,觉得不过几个小时而已他们就从温馨一下子变为冷淡。更分不清是谁惹谁生了气,谁又对这份争吵上了心。

约莫两三分钟后,噪音散去了,浓烟随着晚风撤离,四周终于出现片刻的寂静。又等了几秒,两人都确定地上没有反射弧长到现在还没响的鞭,才放心地走下路肩石,迈开步子原路返回。

王俊凯还是来时的样子,脊背并没有特意挺直,不时还会低头看看脚下的影子,他只是在一门心思向前走,不知道身后有一道目光始终追逐着他。

王源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心脏突然被莫名的情绪所击中,那股情绪穿透了皮肉扎进毫不设防的心室里。

 

他又让王俊凯感到不安了。

明明他不是那个意思,怎么就总是说出歧义来呢。他真是太笨了,他连自己的男朋友都哄不好。王源减缓了脚步,也有用余光瞥到王俊凯在进单元楼前看向自己,但他并没有加快速度跟上去,就这样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家门。王俊凯停下过两次,等王源走得近了再继续,两人各怀心事,安静地返回家,和防盗门内热闹喜悦的氛围格格不入。

 

王源走进自己的卧室,反手关闭了房门。他知道,自己如果待在房间里,也就只有王俊凯会来找他,那人不理自己,就没有人会在除夕这晚到这里来。

王源在床沿坐了一会,脑袋里放空,即便是听见客厅里的欢笑声,也不能牵动他的任何情绪。他胡乱地回忆着,不管是交往前还是交往后,王俊凯从来都是主动求和好的那一个,虽然他们闹别扭到不说话的地步并不常见,次数一只手也数得过来,但事实就是王俊凯因为喜欢他,从来没有真的生过他的气。

王源起身去翻箱子,翻他们从A市带回来的东西,翻出那些没有用的纪念品,还翻出了一个傻逼兮兮的面具。王源把玩着面具后面细细的松紧绳,又委屈又自责。

 

为什么王俊凯要生他的气?他明明马上就要说出口了啊……

他想说好吧好吧,大不了我们就一起出柜吧,虽然你不和我商量就行动了,但是我仍然很喜欢你。所以没有办法,不管是刮狂风还是下暴雨,既然坦白了那我们就都要坚定一些。

他想说……

 

王源猛地把面具套在头上。

没用了……王俊凯并没有给他机会说。

他再也不想说了。

 

王源站起身去拉窗帘。他走进窗台和床沿中间的空隙里,将窗帘拉好,还仔细地铺平边缘,将窗户盖了个严实。

然后缓缓地蹲了下来。

 

02.

 

王俊凯动身去厕所,在厨房走廊里被母亲拦了下来。她是突然出现的,王俊凯本来就心不在焉,抬头一看有个人,吓得后退几步。

“妈!你吓死我了……”他长舒了一口气。

母亲探究地皱眉盯着他:“你说的目标是谁?是不是你的室友?还是你大学同学?是不是他们带坏你的?”

王俊凯被一堆问题砸中,怔了怔,无奈道:“没有什么目标,也和我同学室友无关。妈,今天我不想聊这些。”

“真的……?”凯妈半信半疑,又想起了什么,拍了他一下,“对了,这大过年的,你和你弟打什么架啊?”

王俊凯唇边一动,在她疑惑的眼神里撇了撇嘴:“还能打什么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我惹他不高兴了,他不爽推了我几下。就这么简单。”他强调似的说了最后一句。

“不高兴?”他妈妈眼珠一转,心里想着俩孩子关系这么铁,又不像以前是小孩儿,幼稚的话题也根本吵不起来啊。再想想,她不确定地猜测道,“……你不会告诉你弟了吧?”

“……什么?”

母上将他又往旁边拽了一点,极小声地说:“就是……你不喜欢女生的事儿。”她语气还带着嫌弃,又飞块地威胁道,“这种事你可别逮谁跟谁说!关系再好也不行!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呢!”

王俊凯无语,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就和你一个人说过。我的亲妈。”

“那就好……”

王俊凯抬脚准备迈上浴室的台阶,忽然停下了,他朝老妈深深地望了一眼。

她妈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还有事?”

王俊凯认真地想了片刻,蹙眉的表情似是下了什么决定,才启唇道:“那天和你说的话……我再考虑考虑。在此之前……您能替我保密吗?”

凯妈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晃了晃他的肩膀。

看到她因为自己的话这么开心,王俊凯心情复杂地勉强陪她笑了笑,目送她哼着歌走出厨房。

 

王俊凯去浴室洗过脸,快步走到王源的房门前,他扯了扯衣角,深吸一口气,转开了门把手。在他开门的一瞬间,正对着他的窗帘动了一下,如同被风吹拂过似的轻微颤动。王俊凯定睛一看,便猜到王源藏在哪儿了。如果是别人进来大概会以为王源不在房间,也只有他知道这个房间里有一个捉迷藏的好地方,就在窗帘旁边。

王俊凯缓缓走过去,在床尾站定。

在他面前的缝隙中,王源如同回到了小时候一般,缩在尽头的角落里。

王俊凯看清了他的样子,很想笑:“你在干什么?”他真的笑了出来,“源源,你在卖萌吗?”

戴着孙悟空面具的少年伸出双手慌忙扶住了脸上的面具,一双白皙细长的手顿时遮盖住了猴子的半张脸。王俊凯笑着向里走了几步,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不走了,怔愣地定在原地,唇边的笑容也渐渐瓦解。王源将一只手掌伸出来朝向他,让他,不要过来。

这一切都在悄然中进行着,王源无声地躲在面具里流眼泪,泪水顺着面具边缘滴落在他蜷缩的膝盖上,那只伸出的手极缓慢地攥成拳。王俊凯没有向前走,他蹲了下来,伸手将王源的拳头包裹住,清楚地感觉到手心里皮肤的颤动。

 

“是我又让你觉得为难了吗?”王俊凯用拇指轻轻搓揉着他的手腕,再向上,待王源稍有放松时一根一根扳开了他的手指,王源的手心里攥出了细薄的汗水,王俊凯将自己的手指与他的相扣,隐约听见了几下不太明显的咬牙声。

“别哭了……好久没看你哭,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王俊凯又说,“要真哭,你就大声哭,不用觉得丢人。你这样哭很难受的。”

王源的肩膀极轻微地颤抖着。

“我收回之前的话吧,你不要和家里说了……”王俊凯蹲在地上,把下巴埋进手肘间,喃喃道,“挺难受的,看我妈那么不愿意相信,还用手机扔我。她从来都没对我动过手……

“可我刚刚还是骗她了。我骗她说我会再好好想想……可是明明再怎么想,结果都不会变。你说得对,早晚都要说,可为什么不能晚一些呢。是我太着急了……我太想绑住你……”

 

“我……”

一直默不作声的人突然发出了一个音节,王俊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歪着头问:“嗯?”

“……”

“你说话了?”

“……爱你。”

 

他好像……也从没有对王源说过这三个字。没想到,倒是让王源抢先了一步。王源带着极重的鼻音,大哭之后的嗓音听起来非常委屈,因为无法控制的抽咽连三个字都没办法连贯地讲出来,但是已经足够了。

王俊凯从床头拿抽纸给他,王源还不好意思站起来,缩成一团,悄悄地躲着他擦眼泪擤鼻涕。平复之后还红着眼睛红着脸,一下一下地擦他那副幼稚兮兮的面具。时不时抬眼瞄一下蹲在他几步外的王俊凯,后者很有耐心,笑着看他忙活完了这些。

“好点了吗?要不要喝水补一补?”王俊凯这种时候了还要逗他。

听完王源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不用!”

王俊凯又笑嘻嘻地蹲了一会儿,问他:“哎,你刚说啥了?我没听太清楚。”

王源微微别开脸:“不说。就一次,再想听也没了。”

他刚说完,王俊凯笑得更厉害了,整个脸都埋进手臂中间,肩膀笑得直颤。王源一愣,随后扑了上去直接把他推得向后仰,摔坐在地上。

“别笑了!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王源坐在他身上掐着他的肩膀,从王俊凯的角度看过去,就看见他的男朋友脸颊也是红的耳朵也是红的哪哪儿都是红的,他是想不笑,但真的忍不住,即便是被王源按在地上也丝毫不管用。

 

小时候他们在床缝儿里打架,打滚儿,想怎么掐就怎么掐。现在成年了,这里都快要装不下平躺着的一个人了。王俊凯的肩膀一边抵着床,有点挤,勉强算塞进去了。王源一只腿跪在他的胯骨处,只稍微借了点力,另一只膝盖着地,撑住身体的重量。两人的姿势看起来并不舒服,但王源还是就着这个姿势弯下了腰,吻上他的嘴唇。

王俊凯这回总算没有空闲可以用来笑了。




-TBC


评论(68)
热度(1658)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绯夜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