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

寸步之间 34-35

第三十四章

十分钟以后，王俊凯觉得他的忍耐显然是多余的。

他其实有点懵，真的很懵。吹风机刚刚停止工作，他用手掌揉搓着王源第一次帮自己吹干的头发，仰着头朝王源眨了眨眼，笑出两道不太明显的猫纹。不知是不是他现在毛茸茸的脑袋和一副大型宠物的样子唆使王源做出接下来的举动，反正结果是，他被王源推倒在床上，目瞪口呆。

“源源，你……”

省略部分见围脖置顶

“傻子……”

 

“你最好了……”

第三十五章

 

清早醒来时，王源在床上左右翻身，缓了一会才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适应自己现在是在酒店的房间里，并回想了片刻昨天发生的事。他这才发现，昨晚睡在身边的人不见了，浴室里也没有动静，大概是出门买东西去了吧。

王源撩开被子，进浴室淋浴洗漱，大概磨蹭了有一二十分钟，王俊凯还没回来。他有点奇怪，便将昨晚一直充电的手机开机，想给王俊凯打个电话问问在哪呢。

刚刚开机，代表通话记录的绿色小标志上就显示出了99+的提示，王源吓了一跳，还想王俊凯怎么会打这么多电话，一点进去才发现有一多半是公司的总机，还有一些是父亲的私人电话、助理电话，剩下不认识的号码穿插在里面，猜也知道是王俊凯随便找个电话打给他的。

出差在外时王源的手机鲜少离身，根本没有过这种不接父亲电话的情况，还是这么多通。王俊凯说的对，这手机的确是生生被打没电的，不过另有其人罢了。

现在是早上七点钟，按照平常父亲的作息时间，这时应该是在公司吃早餐。王源想回拨一通，不料这时那个私人的号码就打了进来。王源着实愣了几秒，心下有些忐忑，想说莫不是公司有什么急事让他必须回去吗。

王源清了清嗓，滑动接通，将听筒放在耳边，迟疑地“喂”了一声。

那边静了几秒，无疑使王源更忐忑了，悄悄咽了咽唾沫。

就在王源想再次出声的时候，父亲低沉的声音终于传来：“在哪里？”

“……重庆。”

“为什么不接电话？”

这句质问似乎带着怒气，但并不很明显，像是在忍耐着。王源恍惚间想起昨天通过王俊凯才知道那件事——

他几乎没有怀疑过，能做出来这种事的人，除了他父亲，找不出第二个。王源一直以为他早就忘记了，至少他们父子之间从来不会聊当年的绑架案，甚至每年的那个时候父亲还是会“出差”，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男人在外面另有家室，王源记得自己曾见过，当然已记不得时间和地点，只记得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妹妹。王源早知道这些，却一直装作不知道，就像他父亲也隐瞒着他一样。

而这个人对自己到底存有多少情分呢，王源非常好奇，为什么明明做了看似很在意他的事，却又不和他说，甚至连一句安慰都不曾给过他。

 

“怎么不说话？”

听筒再次传来的声音使王源惊醒，他揉了揉鼻子，含糊回答道：“手机落在酒店里了。”

听筒里传来一声气音，像是无奈的叹息，又像是松一口气时的反应。“什么时候回来？”

按理来说，帮姐姐买完新房，和钱总签完单，王源在重庆的任务也就全部结束了。但是他现在不能回去啊，这要怎么和父亲解释……他从来没和这人说过谎，可这时候也不可能实话实说“其实是我男朋友家这边有事啦”，他要是真说了，估计会给那边吓出心脏病来。

王源还没回答，房间门就被轻叩了三下，他快步过去开门。

“你醒啦？……”王俊凯刚开口说话，发现王源食指抵在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连忙闭嘴。

 

王源转过身，有些紧张地对电话里说：“我想晚一点再回去……”

“还有什么事？”

最不想回答的问题还是来了。王源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王俊凯刚刚打开早点的塑料口袋，拿出两杯豆浆放在茶几上，就见王源把手机转过来让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王俊凯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又一愣，用自己的手机调出记事本打了一句话：

【备注太生疏了吧】

这时候谁还有空管备注的事，王源翻了个白眼，没理王俊凯。

 

“就是……我想在重庆休息几天再回公司。”王源活动着左手手指，泄露出些许撒谎时的不自然。

他知道自己说要休息的话其实有些不负责任，公司正是忙的时候，过几天有年中会，自己手下的几个会计现在忙着做预算码报表，第二季度的合帐到现在还没交上来，等交上来他还要审阅签字。这个时候说要休息，实在是有些偷懒的嫌疑，况且如果不是姐姐大婚在即，父亲也不会这时候差他回重庆买新房，估计以为他昨天就该回南城了，没想到还在重庆电话也不接。

王源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再看看正叼着吸管望向自己的王俊凯，顿时心思复杂，可不管父亲怎么想，他总要试一试。

电话另一头的人可能是没料到王源会这样回答，沉默了好一会，王源再接再厉说道：“我不会休太长时间的……”

 

“你要休多久，自己考虑。年中会不能缺席，其余别的工作你安排好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打给小刘，他会帮你处理好的。”

所以这是……同意了？王源不敢置信，又有些惊喜，猛地上手拍了一下王俊凯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大腿，王俊凯差点跳起来，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开心起来的王源。

他心情好，语气也轻松了，虽然从不和父亲开玩笑，但这次竟顺口说了出来：“刘秘书每天那么忙，打扰他不太好吧，不如我打给您怎么样？”

那边愣了一瞬，回答道：“也可以。”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儿子是在开玩笑，只是隐约觉得今天和以前有所不同，包括说要休息，王源从未提过这样的要求。

这三个字的回答是轻的，虽然仍然死板，但也足够让王源满意了。他挂断电话以后王俊凯几乎要以为他会扑过来和自己庆祝一下，当然没有，王源只是朝他笑，揉捏着他刚被莫名打了一下的地方，问他刚刚去哪儿啦。

“别别别揉……不疼。”王俊凯赶紧拉住他那只作祟的手，“我刚刚下去买早点啊。”

看到茶几上的东西王源也知道了，只是顺口一问，点点头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隔着茶几和王俊凯一起吃早餐，偶尔聊几句。

“我刚刚在楼下被林东给堵住了。”王俊凯说。

“他想做什么？”

“他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托我把他也带回去，他想见孙姐。”

“你同意了？”

“我哪敢同意啊！她回去不就是为了躲林东，这俩人的事儿我才不管。”

 

两人本来昨天吃饭的时候也商量过了，今天醒来就动身去乡下，看看孩子的精神状况怎么样，实在不行，王源说，实在不行找个心理医生。王俊凯蛮吃惊，问他真有那么严重吗。这种事还是分情况，王源这个“过来人”也说不好，就想亲眼去看看。

吃过早餐，王俊凯蹲在地上收拾他俩的行李箱，他刚刚出去的时候还去超市买了玩具和零食，正放在行李箱边等最后装进去。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一个毛绒玩具和一盒立体拼图，那超市的袋子蛮大的，王源从里面拿出一袋儿童薯片，撕开吃了起来。

王俊凯笑着看他一眼：“小孩儿么。”

王源咀嚼的嘎吱声停了，伸手进包装袋里拿出一片放到王俊凯嘴边，马上被叼走了。王源满意地点头：“嗯，现在你也是了。”

随着袋子里的两样玩具被拿走，底下的零食也就都暴露出来，刚刚王源只是随手拿起一袋，没有仔细看里面都有什么，这时闲着没事就开始翻来翻去。

牛肉干、椰子片、酸酸乳、爆米花、冰糖杨梅、鱿鱼丝、奥利奥……

等等。

王源将一个装着啫喱状护肤品一样的软管拿在手里研究了一下，上面的英文他当然看得懂，不由得被上面直白的描述吓了一跳，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似乎感觉到王俊凯的目光，他也没抬头，就问：“这东西超市也有卖？”

“药店买的。”

“哇，勇士。”王源轻咳了一声，扔了回去。结果正好把之前看到的爆米花盒撞到一边，露出下面藏得颇深的一盒安全套。王源完全无语，将刚刚的润滑剂又拿了起来，一手一个扬声道：“王俊凯，你不觉得你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一堆儿童零食里显得非常猥琐吗？”

王俊凯探身无比自然地从他手里把东西拿过来放进行李箱，好像他买的只是一盒口香糖和一管护手霜一样，放完朝王源笑笑：“有吗？还可以吧。”

 

太多的零食行李箱也放不下，最后王俊凯把占地方的立体拼图拿了出来，放了几个重的零食，轻的都还装在塑料袋里和拼图一起。

东西都收拾好了，在浴室里洗手的王源听见行李箱滚轮发出的声音，就知道差不多可以走了。王俊凯随后进来，在洗手池前故意撞了他一下，显然也要洗手。王源手还没擦，正好五指一甩，水珠全奔着王俊凯脸上去了。

“幼稚。”王俊凯吐槽。

王源一歪头，心想这就幼稚了？那还可以更幼稚一点。他又伸手去碰水流，沾了水后继续往王俊凯脸上弹。王俊凯一看，不治你还不行了？迅速拍下水龙头，不等擦手就攥住王源的手腕，使劲往旁边一推。王源猝不及防被抓了手腕，又被这股强大的力道逼得后退，灵机一动跳坐在洗手台上。

见他身手如此敏捷，王俊凯不禁挑了挑眉，随即坏笑一声，松开两只手腕，将王源搭在洗手台前晃悠的两条腿分开，身体凑过去，手臂转而绕到王源后背，揽住腰向前一带——洗手台刚好到他的胯骨，王源一被他拽往前方便意识到这是个颇为危险的姿势，心里惊了一下，赶紧出声：“我幼稚我幼稚！我承认行了吧！”

王俊凯似笑非笑地垂下眼看他，歪了歪头，又强势地按了一下王源的后背。王源顺势揽住他的脖颈，眼皮眨巴几下，颇有讨好撒娇的意思。

“还玩吗？”

王源赶紧摇头：“不玩了不玩了。王Sir放我下来呗？”

王俊凯啧了一声，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实则已经忍不住想笑了。他板着脸说：“亲一口就放你下来。”

王源噗嗤笑了出来，看到王俊凯的头发上还沾有几滴自己甩过去的水珠，略弯的眼尾在壁灯的映照下莫名多了一点红晕，此时正忍笑望着自己。王源快速凑过去在他脸颊上啵了一下，声音够响，就是有点毁气氛。王俊凯鼻息间发出微不可察的轻笑，抿了抿唇，正色道：“亲嘴。”

王源心想，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着急回家啊。

 

 

两人拖着行李走出电梯，办理完退房手续，王源忽然想起来一些事，便把车钥匙扔给王俊凯：“你开吧，我得给我助理发个邮件交代一下工作。”

王俊凯接过来：“行……”行字还没说完，他眼尖地瞅见酒店门外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我靠，他怎么还没走。”

远处的林东在酒店台阶下踱步，见两人出了大门赶紧迎了上来：“俊凯啊，你就带我去吧，我和你姐有些话还没有说清楚，必须当面好好解释一下……”

王俊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去旁边的停车处把车开过来，示意王源上车。后者迟疑着走上前，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要不带上他吧，总这样也不是办法。”

王俊凯见他都这样说了，也不好再不帮忙，只得勉强点点头。他其实是心里有顾虑，怕两个孩子见到林东会更不高兴，所以一直没松口。

 

林东生怕他反悔似的快速钻进后座，连连道谢。

他们选择走的这条路与乡镇线上的大巴车不同，大巴为了连接附近所有的乡下居民区特意绕了远，走的是外围的公路，他们选择了一条近路，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

王源在副驾驶用手机码着邮件，王俊凯自然不愿主动和林东交谈，林东也不好开口，故而前半个小时车里静得有些尴尬。后来到一个加油站点的时候王源正好写完了邮件，下车去刷卡加油，林东就没话找话似的对王俊凯感慨道：

“你们真有钱啊，这车挺贵吧，我在车行见过，要百来万呢。这车是你的还是他的？”

王俊凯拄着车门，目视透明玻璃外的王源，随口答：“借的。”

“噢……借的啊……”那语气说不出来的古怪，王俊凯抬眼，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不自觉地哼笑了一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