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

妄想情人 16-18

16.

 

路边摊的棚顶有节能灯忽闪，混在路灯投射进来的暖黄里，隔壁桌争吵般的酒令自左耳进入再从右耳流出。王俊凯呆站在原地，周围的喧闹与酒瓶碰撞的叮咚声交杂在一起，只有几米外醉倒在椅子上的人能吸引他的目光。

王源念过两声他的名字，而后展开的手臂缓缓垂下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昏睡过去。

刘志宏得意地瞟了几眼王俊凯吃惊的表情，眉毛挑了挑，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

时间凝固的这几分钟里，王俊凯的脑海里一半的时间是空白，后半段他开始回想和王源真正认识的这几天。他真的是挺笨的，以往很容易就能发现的细节都被喜欢对方的心情冲散了，理性和智商两个词手拉着手离他的字典越来越远。

王俊凯突然蹲下来笑。

我们两个……怎么都这么蠢。

 

刘志宏嘴边微微抽动，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看王俊凯再回头看看王源。

他其实也很晕，神智倒是清醒，就是有点冲动。不然也不会就这么一激动把王源的秘密说出去，他刚刚那番话，质问王源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和王俊凯在一起的事，全都是他在强词夺理，就是想耍耍酒疯，他也知道这俩人还没在一起。到最后真的全说出来了，刘志宏还有点后怕。该不会王源醒过来知道了以后会直接揍自己一顿吧……

不过看王俊凯这个不太正常的反应，俩人是都互相有意思只不过彼此不知道而已。

刘志宏摇了摇头，还是自己比较痛快。

“几点了……都快十点了。我不回去了，就在旁边旅店住一宿吧。”刘志宏自问自答，只见王俊凯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笑够了？王源怎么办，他这样……怎么走？”刘志宏嫌弃地踹了一脚王源搭在地上的脚尖。

王源似乎被吵到了睡眠，翻个身直接滚到了地上。王俊凯一个箭步冲上来要扶他，刘志宏也惊了一下赶紧凑了过来。

“王源，先起来，我们回家。”

被一双手臂强行从地上拉了起来，王源喝醉了以后什么都不知道，本能地抗拒着和别人的所有接触，王俊凯扶不住他，刘志宏也过来想帮忙。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喝醉了的人都会变得死沉，俩人愣是扶不稳他。

 “我背他去车上吧。”王俊凯说罢就要蹲下，刘志宏赶紧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

“你得了，车不是开不进来么，你要背多久啊。”

“没关系。”

“别背了，我们仨都去旅店凑合一宿吧。”刘志宏下巴一扬，示意王俊凯帮他一起把王源搀进去。

学校外面最近的这家烧烤店旁边就是一家旅店，以前他们出来吃烧烤的时候很多次都没赶上门禁，就直接在这家旅店睡一宿第二天再回去。王俊凯望了一眼他们来时的那条土道，来的时候王源他俩非要抄近道，再走一次学校外面那条土路——当初施工的时候留下来的，直到现在都没修，旁边都是土堆和菜地，车根本开不进来。

王俊凯收回目光，也只能如他所说了。

刘志宏轻车熟路，去前台开房间的时候还和那个大妈唠了几句。

“一间单人一间双人。”

“不，等等，一间双人就可以了。”王俊凯又加了一句：“要双床的。”

“嗯？”刘志宏虽有疑惑也没明说，等两人终于把王源放在单人床上以后才回头问他：“你不住这啊？”

“我得回去。”

“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好好把握。”刘志宏给他一个坏笑的表情：“这家伙现在可是零战斗力。”

王俊凯知道他在开玩笑，于是笑着摇了摇头：“他弟弟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哇。这么体贴。”

“……”王俊凯又盯着床上不省人事的王源看了一会，还是不太放心，“等会，我出去买点醒酒的给他。”

刚一回身就被刘志宏拽住了：“哎别别，我去，我去吧。”

走出门时刘志宏听见王俊凯在和他说谢谢。

欣慰的同时刘志宏还有那么点惆怅。好嘛，现在反倒我是外人了。

 

室内的温度有点高，王俊凯把空调打开了，走去浴室里洗了把脸。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太突然了，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内心早已平静不下来。

出来时王源似乎翻了个身，脸都埋在枕头里。王俊凯笑着走到床边，轻轻地给他又翻了回来。

王源睡得很浅，他这一翻又下意识动了几下，不过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王俊凯的笑容根本收不住，就觉得此时此刻王源的睡颜格外可爱。他弯下腰，在王源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亲了亲他的嘴角。

没直起腰，就这么近距离地观察着他睡着时的样子，王源的睫毛动了动，王俊凯就凑上去吻了一下。王源的嘴唇也轻微地牵起了不易被察觉的弧度，似乎被他的动作给闹烦了一样皱了皱眉。

王俊凯似乎玩上瘾了，去亲吻他的眉心，待舒展之后满意地转移阵地。王源隐隐约约察觉到嘴唇贴上了一处柔软，想躲，明明都躲开了又被亲了上来。王源的眼皮动了动，在王俊凯意犹未尽直起腰身时缓缓挣开仍然迷糊着的睡眼。

“嗯……？”

虽然大脑仍然是混乱的状态，但并不妨碍王源对周围的环境得出一个“没见过”的结论。王俊凯以为他醒了，还托着他的后背让他靠在床头板上。

然后发现王源望向自己的眼神还是疑惑和不解的。

“这是……哪……”

王俊凯在嘴角刚要咧开的前一秒控制住了，憋着笑回答他：“这是你的梦里啊。”

王源又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然后好像听懂了也明白了：“怪不得感觉有人亲我，睁开眼睛是王俊凯……怎么可能是醒着呢……”

王源说过，他暗恋一个人有三年。

现在王俊凯知道了，这个人就是他。此时此刻王源失落又无奈的表情像是精神药剂，甫一映入眼帘便起了效果，王俊凯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认识他。

王源讲了一句话，讲完眼皮又开始沉，此时的种种对于他来说的确和梦境无异，他快要阖上的眼睛忽然被一只手掌遮蔽，然后落在唇上的柔软又有几秒钟的停留。睁开眼时是王俊凯坐在床边笑而不语，王源微微启唇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这个梦……”王源翘起了嘴角：“真好啊。”

王俊凯眯了眯眼，拄着他身后的床板微微倾身凑了上去，鼻尖上的触碰令王源总算对他们现在的距离有了感知。他主动仰了仰头，在王俊凯还未说话时亲了上去。

王俊凯本想继续逗他，问他还亲不亲，结果对方和自己似乎很有默契。这一默契比任何告白都令他动心，王源本就怕痒，也不知道王俊凯的心思，下意识闷哼一声，在牙齿开启的瞬间被钻了空子。

……

王俊凯的另一只手慢慢抚上他的后脑勺，挡在木质的床板间，安抚般地揉了揉他细碎的发丝。

王源被这一个长吻给扰乱了呼吸和心跳，最后窒息感传来时不得不推搡着身前的人，企图让他放一点空气给自己。王俊凯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不太情愿地撤离开。王源在第一时间大口大口地喘气，似是要把刚刚被抽走的空气再抢回来。

“好点了吗。”

王源的双手还放在腿上，有些无措地交叠在一起，就连现在他混沌的脑海里也不能一件一件分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王俊凯看见他水汪汪的眼睛迷茫地望着自己，他舔了舔上嘴唇，告诉自己再亲下去就局面可能就控制不住了。

视线再次被手掌遮挡时王源的心跳忽然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恍惚间听见王俊凯的声音很小，像是在哄孩子睡觉的宠溺。

“晚安源源……这个梦，会一直做下去的。”

会一直……梦下去吗。

 

当刘志宏拿着醒酒茶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王俊凯正捂着王源的眼睛，不知道在笑什么。

“我回来了。”

王俊凯听见了，一点点将手抬起来，撤离开他的眼睛。

“帮我好好照顾他。我得、我得回去了。”

“行。”

刘志宏与他擦肩而过时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赶紧停住脚：“哎，明天他醒了以后怎么和他说？”

“你就说……我在你们喝酒的时候就离开了。”

刘志宏正有此意，嘿嘿笑了一声给他一个OK的手势。

王源的呼吸很浅，嘴唇有点肿，刘志宏看见了也只是啧了两声，然后自言自语道

“兄弟啊，如果你以后知道了事实，千万不要怪我和他合起伙来诓你，要怪就怪你男人坏心眼太多，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说完还心虚外加自我安慰地加了一句：“你要相信我。”

 

17.

 

深夜的街道上车辆稀疏，以前开车的时候王俊凯从来不会在车里放音乐，总觉得有点莫名的非主流，结果这一次从学校开回王源家的时候全程播放着他也听不懂的外文歌。

跃动的节奏无法使心跳归于正常，他也就任由胸腔里的跳动提醒着自己溢于言表的兴奋和喜悦。

如果不是小家伙还一个人在家没有人管，王俊凯说什么都不想离开王源半步。

到家时已经快十点半，王俊凯拿着王源的钥匙打开门，门内一片黑漆漆的，看样子鹏鹏已经睡下了吧。

他蹑手蹑脚地换下鞋、摸黑走上二楼，紧接着他听见啪嗒一声门锁开启的声音。

“鹏鹏？”

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了，随着开启的幅度变大，屋内通亮的灯光也照射到走廊，一个小身影抱着毛绒玩具怯生生地探了半个脑袋出来。

认出了走过来的人是王俊凯，鹏鹏丢掉毛绒玩具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王俊凯刚一蹲下，原本几步之外的小孩就跑到面前，一把抱住自己的脖颈。王俊凯吓了一跳，赶紧安慰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去揍他！”

“呜……我哥他不要我了吗！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噗，你哥他今晚有事不能回来，明天早上他就回来了呀。”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王俊凯边哄边抱着他进屋，看见屋里的大灯和小灯甚至是台灯都被打开了，可见他一个人在家是有多害怕。

好不容易哄着鹏鹏进了被窝，结果还不放他走了，非要拍着床上另一边的空位让他也上来睡。王俊凯只能把椅子挪到床边，温柔地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蛋。

“乖，哥哥在这里看你睡着，好不好。”

发现王俊凯说什么也不愿意陪他一起睡，鹏鹏也只能乖乖点了点头。

时不时半睁开眼睛看王俊凯还在不在，每一次睁眼都能看见他在笑着，反复数次以后实在忍不住了，问：“小凯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啊。”

王俊凯嘴上说着没有，却笑得露出了两颗虎牙。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怎么看怎么有点诡异，鹏鹏小心翼翼地又问：“小凯哥哥你是不是病了呀？”

王俊凯被他摇着衣袖没办法，只得笑着开口道：“因为……你哥啊。”

噢天呐。鹏鹏听罢立马松开手转了个身背对着王俊凯。

我哥病了，还传染给了小凯哥哥。

太可怕了你们不要传染给我！

王俊凯奇怪地看着小家伙刚刚还很粘人突然又不理他了。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说的也没有那么明显吧，这孩子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王俊凯就在如此复杂的心理活动中等到了轻微的鼾声传来，才放心地回王源的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的清晨，王源是被抽水马桶的声音吵醒的。尽管刘志宏洗漱的所有程序都尽量放得很轻，但是冲厕所这个事真的不是他能控制的。

哗啦啦的水声比之前所有细微的声响都要明显，终于冲入耳膜传递给仍处在睡眠中的大脑。王源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用手揉了揉鼻子，迷糊中看见刘志宏从浴室里走出来。

“醒啦？今天周一，你是不是还要上班啊。”

“我靠！！”王源瞬间清醒过来，惊叫后一把将被子掀到地上，蹿下床就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开跑，幸亏刘志宏拦的早。

“哎别慌啊你，现在才六点。”

“啊？哦。”王源长舒了一口气，照着他肩膀给了他一拳：“丫不说清楚，吓死我了。”

“你反应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说。”

王源撇了撇嘴又坐回床上，惊吓的余温虽然还没散去，他的大脑总算是可以进行思考，把还没来得及问的想了起来：“这是哪啊？”

“旅店。傻逼。”

“王俊凯呢？”

“早就走了，就在你喝得正欢的时候。”

“噢……”王源失望的表情显露无疑，看在刘志宏的眼里格外想笑。

整人的快感并没有那么高，只是如果对方是自己的好哥们儿那就绝对翻倍的涨。刘志宏的撒谎技术绝对是一等一的，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昨天你可真是谁劝都不听，就顾着喝酒。王俊凯本来想送你回家，你死活不跟他走，他一生气就自己走了。”

王源听到了关键词，心里咯噔一下：“他生气了？”

“是啊！”

“你、你可别骗我……”

“我骗你干嘛？你说什么都不肯回家，还让他回家替你照顾你弟。不信你自己摸摸口袋看钥匙还在不。”

王源听话地摸了摸衣服口袋，习惯放钥匙的地方果然空空如也。他张了张嘴，纠结的表情令他看起来苦兮兮的，刘志宏没忍住差点笑出来。

“钥匙真的没了……那我、那我、那我……”

刘志宏看着他稍显局促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是从来不明白王源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所有情绪都系在别人的身上呢。他眼中的王源一直是很理性的，唯一的局限就是：只要一摊上和王俊凯有关的事就会不由自主把智商降到零以下。反正他是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就对了。

有点不忍心再编下去，刘志宏拉着他的手臂把他拽起来：“好啦，我也不知道他生气了没有，你回家不就知道了。”

“我走了，拜拜！”

这速度和以为自己上班迟到时的样子有一拼，刘志宏叹了口气，对好兄弟的智商表达十二分的惋惜。

 

王源赶回家时已经快要七点，按了多次门铃也没有人出来开门，钥匙又不在身边，他在门口急得不知道走了多少圈。终于看见王俊凯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从远处驶了过来。

王俊凯顺着半开的窗户把钥匙扔给他，示意他先开门。王源被他扔钥匙的举动吓得差点没接住——该不会真的生气了而且一晚上气还没消……

“现在的小学生怎么也这么辛苦，七点就要到校。”王俊凯边脱鞋边和王源抱怨，后者压根没听进去，胡乱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那个……”王源也换了拖鞋，对着王俊凯的背影唤了一声，“昨天晚上，我喝多了，所以如果我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你千万不要当真。”

王俊凯转身时嘴角翘起一丝微笑，王源没看懂，总觉得有点神秘的意味。

“放心，我知道。”

“那就好……”

“对了，叔叔阿姨什么时候回来？”

王源疑惑地“啊？”了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噢！他们大概还要四五天才能回来。”

王俊凯仅仅点了点头，没有接话。王源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后脑勺，然后说了句我去洗漱，说完奔着浴室就去了。

 

八点要准时到公司，王源草草收拾了一下，看样子是要打车了。

“我送你。”

王源闻声回头，只见王俊凯拿着车钥匙就过来了。

“不用不用！你今天不是夜班么，好好休息吧。”

“没事，我该回家了，顺便送你过去。”

王源刚蹲下要系鞋带的手指一僵。这两天都快习惯了总是和他见面，都快忘了他们并不住在一起这一事实。

王源闷闷地应了一声，然后开始缓慢地继续系鞋带的动作，原本还想快点去公司的想法不知道被忘到哪里去了，巴不得时间再慢一点，就能再和他有多一点的时间独处。

然而时钟从未因他的祈祷而停止转动。王源坐在副驾驶，暗暗猜测下一次和他见面会是什么时候。等红灯时他下意识掏出手机随便浏览朋友圈里的动态，手指在屏幕上刷刷地翻了好几页。

总是视奸王俊凯的朋友圈，也就对他好几年都没换的头像印象深刻，只是半秒都不到的闪过也能被准确捕捉，王源往回翻了一些，看见昨天晚上零点刚过的时候王俊凯转发了一条广告。

没啥亮点，王源看过以后便漫不经心地继续往下翻，紧挨着的这一条是一名同学发了和女朋友的自拍。

单纯的和女朋友秀恩爱，王源本来没在意，刚要翻过去就惊讶地发现评论里居然有王俊凯的名字。

看样子这位同学是他们的共同好友，王俊凯给他评论【终于追到了啊，恭喜。】

对方回复【你也赶紧找一个，等着你请客呢。】

王俊凯又回复了一条【已经找到了，不请客/微笑】

王源盯着这条评论呆愣了数秒，绿灯出现时车子突然发动，没握紧的手指直接就把手机摔了下去。王源赶紧弯腰探到下面去捡，起来的时候还被撞了头，咚的一声闷响王俊凯都听见了。

“没事吧？小心一点。”

王源起身时捂着脑袋，朝他笑了一下。王俊凯瞥了一眼打算回头看路，只是这一眼就让他猛地踩下了刹车。

“王源……？你……”

王源低着头使劲揉着刚刚被撞到的那块，也知道王俊凯为什么会把车停下看自己，只是通红的眼角的确不太由他控制。鼻音也随着酸楚而愈发明显，王源尽量装作无所谓的语气：“我没事儿……”

“撞疼了？”王俊凯倾身上前把他胡乱揉搓的手给扳了下来，然后帮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王源仍然低着头，糯软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嗯……疼死了。”

 

18.

 

通常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总会显得很神秘，王源自从工作以来也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心态与同事们相处，似乎太多的感情都留在了学生时代，真正步入社会以后就开始吝啬于将自己的各种情绪放到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除了王俊凯。

只有这个人，他一向骄傲的自控能力对这个人丝毫不起效果。就像是脱下了防御装备的游戏角色，空有一堆攻击技能还舍不得使，反倒是对方往自己身上轻轻一推就掉下半格血。

比如他今天在看见王俊凯的评论之后表面上和往常没有两样，至少在同事的眼里是这样。只有和他还算关系不错的姐姐嗅出了一丝端倪，午休的时候去楼下的甜品店给他买了一小块蛋糕，顺便告诉他，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

然而舌尖的甜腻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以往偏爱的食物如今也提不起他的食欲。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件事——以前他暗恋王俊凯那么久，这家伙身边一直都没有动静。怎么现在他们走得近了一些，他反而就被别人拐走了呢。

王俊凯没告诉他，他也不好意思问。

同事姐姐给了他蛋糕以后就准备和闺蜜去吃午饭，出门时又路过他旁边，发现他现在的表情比哭了还难看。

“哎，你不是吧，以前你加班那会儿吃点甜的不是就满血复活了吗。今天怎么了？”

王源摇了摇头，讲述过程太麻烦，他现在还没有这个分享的心情。

“失恋了？”

王源的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对方捕捉到了。“还真失恋了？你不是没谈恋爱么。”

往嘴里塞了一半的蛋糕，王源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就是……告白失败？还是喜欢的人谈恋爱了？”

王源鼓着嘴，在她问完第二个可能以后才缓缓抬起头，用力地点了一下。

“嗨，我还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只要那人没结婚，姐支持你抢回来~不说了我吃饭去了。”

抢回来？

回来？

可是悲剧的就是他从来都不是我的啊！

王源把最后一口蛋糕全塞进嘴里，包装盒扔进垃圾桶里啪地一声。

考虑了一个下午，也不知道是那个脑回路突然开窍了，王源下班时把着急要回家给女朋友做饭的同事姐姐又给拦下了。

“你干嘛？！我今天说死都不替你加班！”

“不是，你中午说让我抢回来对吧？怎么抢啊？”

按照女人的八卦天性来说通常这种情况下是很愿意开启长篇大论模式的，无奈她今天赶时间，撂下一句话就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出门了。

“直接推倒就行了，先上了再说。拜拜！”

王源望着她的背影小声嘟囔了一句：“姐，他是男的……”

求人不如求己。暗恋了这么长时间的王源，终于打算最后放手搏一下了。

 

他压根不记得昨天晚上和王俊凯接吻过，或许潜意识里有点印象，只当是做了一场梦，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梦见他们在一起。他更不知道昨天晚上王俊凯兴奋得睡不着觉，抱着手机一直挨到快一点才睡着，没有想到他给别人的评论会被王源看见。

 

对于他们的关系，王俊凯有他自己的打算。他知道王源暗恋他三年以后第一反应当然是震惊，然后开始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激动得打了鸡血的状态。半夜冷静下来之后他难免有点疑虑——真的会有人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就暗恋这么长时间吗。

他怕王源喜欢的只是自己在心中捏造出来的形象，假如在与他深交以后发现他并不如心中那个形象一样，会不会就因为失望而放弃了？

恋爱经验为零的王医生在可以随意发呆的值夜班时间里拄着下巴呆坐了两个小时。一起值班的同事多次以为他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早晨六点刚过，王俊凯是被门外的争吵声给弄醒的，本来他已经下班了，没想到最后的几分钟打了盹。王俊凯白大褂都没脱，走出门去看发生了什么。第一眼看见门外景象时他就明白了——医患纠纷。

三四个患者家属拽着实习医生的领口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王俊凯压根没听清，本来人小伙子就是来实习的，没什么工作经验，也没遇到过这么横的家属，一个劲儿的在道歉，对方反倒不依不饶的样子。

王俊凯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替他说了几句，不说还好，火力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集中到他这里了。

“你也是医生吧！你们医院怎么招人的！他这样你们到底有没有人管！”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的错，您先把手拿下来……”

其实王俊凯的脾气一点都不好，尤其是对无理取闹的人。当他被旁边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推了一下的时候，想打一架的念头已经无比强烈。但是他没有办法，医院有规定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动手，就算是挨打也不可以还手。

所以当那个人抬手照着他的脸上闷过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出来的所有反击行为都不可行，只能身体往旁边偏，结果就是脑袋堪堪躲过，最后肩膀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痛。

王俊凯咬牙嘶了一声，痛一下也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事。

这个时间医院里的人很少，旁边的小护士都不敢上前来帮忙，见他挨了一下也只是在旁边叽叽喳喳地劝患者家属不要动手。

 

时间倒退回今天的凌晨五点，王源原本想了半天的告白词睡一觉忘得都快差不多了。可能是心里有事睡不踏实，以往从来都是睡到不得不去上班的时间，今天却五点钟就醒了。

他洗了个澡，出门买了早点，回家一看，怎么才5点半。怪不得早点摊都没出几个。

王源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因为他不得不承认，他想王俊凯了。

而更重要的是，今天可能还是见不到他。

前阵子一周最多见到一次的频率王源挺知足了，现在昨天才刚见过，他却觉得好久不见。

昨天王俊凯夜班，那应该会睡一天吧。王源忽然抓了外套就出门，不论他下没下班都想去医院找一找，试一试，至少在自己上班前见一面，不说话也好，就看一眼。

好像一下子回到大学时候，王源每周三的第一节明明没有课，却早早来到医学院那栋教学楼的门口，看一眼王俊凯再回食堂买早点，运气好的时候能听见王俊凯和旁边值周的学生会成员问好。王俊凯说一句“早上好”，王源就在心里回他一句“早上听见你声音了，所以特别好”。或者看见王俊凯拿着一杯粥，王源不一会儿就去食堂买了一杯一样的。

一定是最近走得太近，以前的一些暗戳戳的欣喜已经没办法被满足。

 

王源到了医院就直奔二楼，那个时候走廊里只有一个护士。王源没认出她，倒是被她给叫住了。

“嘿！你是王医生那个……”女生给他一个暧昧的眼神，王源才明白过来，笑着点点头。

“你找他呀？他6点下班，还有几分钟你要不要坐着稍等一会。他就在那个诊室。”

王源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诊室外面没有椅子，只有不远处的楼梯拐角那里有一排，王源就坐在第一个，拿出手机开始等王俊凯下班。

过了六点王俊凯还是没出来，王源还在考虑要不要进去问一问，几个患者家属就骂骂咧咧地拽着一位医生从旁边的诊室出来了。

王源懒得管这种事，反正也说不好谁错谁对，他掏出耳机对周围的吵闹声采取无视的态度。

又等了几分钟，他往诊室那边一看，就见王俊凯正帮着那位医生和患者家属解释。王源见那几个人气势汹汹的样子终于坐不住了，还没等走到他们边上，就看见王俊凯肩膀上挨了一下。

这一幕导致场面更加混乱，周围的骚动王俊凯并不在意，他惊讶的只是在他刚刚抬起头时听见的不是混乱的争执，而是从身后传来的一声惊呼。

“我靠！”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旁边突然蹿了上来，照着刚刚动手男人的脸面，上去就是一拳。

定睛一看果然没猜错，王源的声音还是很有辨识度的。王俊凯现下顾不得疑问王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第一反应就是把已经炸了毛的人拉到自己身后，在对面那几个家属围上来要动手的时候伸出胳膊挡住他们，再拉着王源慢慢往后退。

“你别拦着我啊！”王源明显不怕事儿大，一副跃跃欲试还要再打几局的意思。被王俊凯侧头瞪了一眼，也只能闭嘴，身体也缩了回去。

“小子你挺牛啊，你他妈算老几啊就敢揍老子？！你他妈别挡着！让开！”

王俊凯尽量压住自己的怒火，扬声道：“他不是医院的员工，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再说你们也动了手，就算扯平了。”

“放屁！我们是你们医院患者的家属！他是谁啊！”

“他是我家属。监控录像可以证明到底是谁先动手，我不想和你们废话，这件事我很愿意走法律程序。”

本来这句话的效果不错，对面的势头有弱下来的趋势，结果领头的男人在考量时瞥了一眼王源，顿时火气又蹭蹭地涨

“你他妈看看这小子，还他妈笑！笑个屁啊你！”

王俊凯也回头看他，然而王源实在没办法在一瞬间就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于是王俊凯看见的就是王源努力憋笑却更加明显的表情。

王俊凯的头稍微往他那边偏，无奈地小声提醒他：“笑什么啊你，严肃一点好不好。”

王源低头撇了撇嘴。

就是……

开心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