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

你这病还能不能好了（三）

前文：1-2

 

第三章

 

 

王源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小抿了一口润喉。讲故事令他口干舌燥，低头却见床下那位仍然一脸兴致勃勃，显然听得起劲。王源无奈地叹气：“我今天坐了好久的飞机，头疼。明天醒来再继续吧。”

窗外天色昏沉，纱帘被微风拂起，仿佛涌动的海浪。王俊凯坐在地毯上，正面迎着月光，表情中稍带不符合年龄的好奇和稚气，好像听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猛地将双肘抵在床沿，仰头问他：“等一下，所以你的意思是……Karry就是我的笔名？你电影的投资人也是我？”

王源眨动眼皮，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那我是不是特别有钱啊！”

“……是。”

“那……那个林什么的是谁啊？不会真是我的……那什么吧。”

 

王源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好奇宝宝的样子着实有趣，便故作严厉道：“对呀，没想到吧，你之前包养了好多好多人呢。你说说看，是不是特别对不起我？”

王俊凯听罢一下子就蔫了，缓缓将双手拿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在地上，沉了一下脑袋，算是个悲壮的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

 

王源从刚刚说完就开始憋笑，现在面部神经都有些绷不住了，当王俊凯小心翼翼抬起头时，他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傻子……现在真是我说什么你都信。就你这智商，还想包养谁？”

王俊凯似懂非懂：“所以你刚开玩笑的？”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说这种事情怎么能开玩笑一样，王源就当没听出来，有意忽略了他的目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道：

“我好困了，今天先不说了，睡觉吧……”王源背靠着床头板，说罢顺势便滑了下来，捞起旁边的被子盖在身上。仰头见王俊凯虽动了地方，可也只是端坐在床边，有点呆。王源拍了拍旁边的枕头，提醒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啊。”

王俊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听完立马准备过去，王源闭着眼睛，音调平平地命令他：“先换睡衣。”

 

“哦对。”他又连忙踏上拖鞋。王源凝神听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由近及远，不过一会儿王俊凯就回来了，穿着换好的睡衣准备上床。王源就直觉哪里不太对，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似的。在身旁柔软的床垫陷入之时，王源终于想起原因，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突然撑起手肘，一惊一乍的动作给王俊凯吓了一跳。只见王源上下打量着自己，迟疑问道：“我有和你说过睡衣在哪吗？”

 

“？！”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不是……我没想啊，”这下王俊凯比他还惊讶，不可思议地朝门口看了一眼，仿佛刚刚走去另一个房间翻衣柜抽屉的人不是自己一样。他有点茫然地和王源道，“我什么都没想啊，你让我换睡衣我就……”

王源见他不像是装的，镇定过后猜测道：“潜意识？”

“是吧。”

“那你再去把……”王源伸出指尖停顿在半空，心里过滤了一遍家里有哪些没有放到明面上的物件，“去把你之前收藏的影碟找出来。”

王俊凯愣了一下，努力思考着，可怎么想也想不到王源说的那东西到底在哪里。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一着急大脑更是空白一片，什么线索都没有。王俊凯感觉一阵头痛，连忙扶住额头，两指在太阳穴上按揉了几下。

“好了，”王源抬起他的脸，也伸手帮他按摩缓解，语气轻缓下来，“算了，别想了，反正早晚都会好起来的。”

 

王俊凯平躺在枕头上，只有月光照明的房间里四处都是模糊的景象。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轻微到需要仔细聆听才能发现。

他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天花板许久，直到睡梦中的王源翻了个身，改为面向他的姿势，王俊凯才小心地转动脖颈，观察他熟悉又陌生的男朋友。

 

他们的枕头是贴在一起的，入睡前王源有意枕在中央，背对着王俊凯，许是觉得失忆的男友对他来说也同样陌生，王源没有像习惯的那样和他离很近。但睡着以后就由不得人为控制了，王源翻了身，与王俊凯仅有几寸之隔，王俊凯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正轻柔地拂过脸颊。

极近的距离更方便王俊凯肆无忌惮地观察他的面容。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们离得这样近，他却一点都没觉得不自在，好像他们就该这样，他们一直是这样。

他想，他一定很喜欢王源。

 

王俊凯朝对面的人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落在王源的脸颊。

好软。他不自觉轻轻地按了几下，对这样的触感爱不释手，不禁疑惑，经常上电视的人皮肤都是这样吗，明明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脸上竟还像小孩子那样又滑又嫩。

他将指腹贴在王源的侧脸，按压着移动至嘴边，即便王源是在睡梦中，也感觉到了他若有若无的骚扰，头部微动以示抗议。

王俊凯无声地笑了，继续使坏似的用指尖挠他的下颌，王源不满地吧唧嘴，伸舌自唇缝扫过。王俊凯仍抵在他唇边的食指忽然被不经意间舔到，连忙心虚地抽回手臂，再也不敢去打扰人家睡觉了。

 

今夜，他伴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入眠。

 

 

01.

 

王源说，其实在我们聊了微信还没见面的那几天，我就对你挺有好感的，你懂吗，就是兴趣相投，欣赏大于喜欢的那种好感。

失忆的王俊凯以点头为回应，虽似懂非懂，也对这一说法不疑有他。可要是他没失忆，听完这话百分之百会说王源瞎讲。

因为在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王源都在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那时王源心目中的Karry，应该是一位刚走出校园不久，尚未沾染铜臭味的干净的少年人。眉眼可以有些傲气，穿着可以有些文艺，哪怕这些猜测都不对，王源甚至做好了会见到一位戴着高度眼镜不修边幅的宅男的心理准备。

他唯独就没有设想过……Karry竟然是……衣食无忧只需继承家业就能平步权位的富家少爷。这……这二者之间的心理差距太大了，王源一时难以将之重叠到一块儿。就算王源不爱八卦别人的私生活，可送到他耳朵里的花边传闻如何叫他假装没听过？

“怎么了？王源……？”

 

“王、王先生……你别开玩笑了……”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仍然不愿意相信现实。

对面的人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按动数次后反手将屏幕转过来，微信头像是王源无比熟悉的那张风景图。他喉结滚动，紧紧地闭了闭眼，表情说不上来的纠结。

他是个演员没错，但在巨大的震惊面前，他几乎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任何心理掩藏起来，尽数流露于表面之中。王源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话才好。

此时此刻的他听见身后传来林奇的呼声，也不知道是被解了围还是雪上加霜：

“怎么在这站着，不回去呢？”

林奇的声音远远地飘过来，在空旷的走廊里传出少许回音。王源侧身看过去，和林奇对视的瞬间，看见对方略显惊讶的表情转瞬即逝。

像是在说——怎么是你？

 

显然，林奇刚刚的招呼不是对他说的，而是打给另一位的。

王源又看向Karry，刚刚面对他还显得有些拘谨的人此时的脸上挂着一丝愠怒，目光一扫，林奇立马不往前走了，转身就以竞走速度极快地逃回包厢，背影很是狼狈。

这一系列的发展，令王源哭笑不得。

“Karry……”

“叫我王俊凯就好，我的真名。”

“那，王俊凯……”王源欲言又止，神情复杂地看了看他，“不，我想我工作时候还是叫您王先生吧。”

“……”

 

王俊凯也算是在这个圈子里历练许久的人了，别说王源此时的反应连掩饰都不曾，就是和故意假装的那些人面对面，王俊凯也能很容易看得出对方面具之下到底藏着怎样一副心思。他惊讶于王源的直白，当然也难掩失望，唇边扬起一抹苦笑：“是我吓到你了？还是说，我在现实中给你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印象？”

“没有。”王源哪能把私下里听的八卦拿到台面上来问，口是心非地摇头，没有注意到王俊凯眉心因此轻皱了一下。

他没有再难为王源和自己单独谈话：“那好吧，我们先回去。”说完以后，王俊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王源适才松了口气，朝来时的方向大步走去。

 

这次相顾无言，直到回了包房，两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同事们好奇的询问心照不宣地选择沉默。

只有林奇数次朝他的方向瞄过来，王源感觉到了，假装无意地对上林奇的视线，才发现这人意味深长的表情中带着不为人知的揶揄。

这令王源本能地不太舒服，好像被无关的人看了热闹，不出一会就索性借醉酒为由提前离开了餐厅。也许是他的借口过于明显，王俊凯直到他消失在门后仍一直将视线钉在他身上，王源闷头走路，假装并不知道这回事。

 

那之后，就是长达半月之久的疏远。

起初的几天Karry有给他发过消息，见他没有回复，就识趣没有再来打扰。投资方的人有段时间没出现在剧组，王源还以为他也走了，后来再一次收到林奇所谓的投资方送的慰问品，王源才知道他仍在跟组，而且每天都会来看他们拍摄。

“这个王总是不是空头司令闲的没事做啊，”经纪人一边吃着人家的东西还不忘了碎叨人家几句，“我跟你讲啊，这些东西搞不好是专门送你一个人的，我听说别的演员都没收到。”

 

王源手中的纸杯蛋糕吃了没两口，听到这话连咀嚼都忘了，侧过头来看她：“……你说什么？”

“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只送你啊，他不会是……不会是看上你了吧？”经纪人说完，见王源脸色不对，赶紧宽慰道，“哎我就是这么一猜，你别往心里去，马上就快杀青了，以后说不定见不到了呢。我也就是听林奇他那个临时助理说，这些东西都是王先生私下给林奇让他转交的，还说两人关系很好呢，不知道这帮有钱人的脑回路是几个意思。”

那落在‘很好’上的重音听起来格外刺耳，暧昧的隐喻令人不悦。王源的神色还是没有缓和，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说要去一下厕所。经纪人自知说错话，就悻悻地点头让他去吧。

 

帆布鞋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没有发出脚步声，王源思考的世界里同样是安静的。

仔细想想，其实Karry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过对他的好感，能说出是他的粉丝，还将他每一个角色都研究得通透，能算得上非常二字了。他们之前聊得那么多，王源甚至主动提出要见面，这个见面到底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王源并不是想见了面以后就和Karry发展什么更亲密的关系，他没有这样具体的想法，只是想见这个人就大方说了，唯独没想过对方和他预料的形象千差万别。

可不管是微信里的Karry还是现实这位王先生，对他都很好。关心他的休息、纵容他偶尔一次半夜时候的任性，也没有追问他那天之后为什么不理人了，还特意为他单独准备那么多吃的东西。这很像是作为一个粉丝的体贴，也像……

也像一位追求者。

或许他经纪人瞎猜的不是没有道理，连王源自己都忍不住这样猜了起来。

 

今天的几场戏都是在海城的某所私立高中拍摄的，剧组的人包下了教学楼清场，导演组和设备都在三楼走廊，演员们的休息室安排在二楼的各个社团排练厅。王源走到洗手间的时候，正巧听见有对话声从楼梯的位置传来。之所以停住脚步，是因为他听里面的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虽然很模糊，但人总是对自己的姓名十分敏感，王源下意识朝那边方向走去。

 

听人墙角可不是个好习惯，王源出于好奇心的驱使走了几步，理智劝他停下，可离楼梯口越近，里面的说话声也清楚了一些。王源听见有点耳熟的声音，带着笑意，说的是：“你听没听说过一个词叫见光死。”

就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王源没有多加考虑，转而退回洗手间。等他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就见林奇和王俊凯站在洗手台前，看见他以后，两人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林奇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用手肘怼了王俊凯一下，还使眼色要人赶紧说话。

王俊凯向旁边歪了一点，稳住脚跟，才不太流利地和王源打招呼：“你、你也来了……”

王源听到这蹩脚的搭话不由得想笑，不过他没有像林奇那样夸张憋笑得五官都扭曲了，他只是动了动嘴角，说道：“来哪里？厕所吗？”

王俊凯听出他语气中的调侃，自己也觉得这个招呼打得很失败，低头清了清嗓。

 

“你俩聊，我得回休息室了，再不回去该有人来找我了。”林奇也算是顺便帮他缓解一下尴尬，说完就朝王源摆摆手先行离开了。

王源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脱口问道：“看样子你们关系不错？”

王俊凯似乎很意外他会主动开口，匆匆朝相同的方向看了一眼，点头道：“是啊，认识很久了。他没拍戏之前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

王源没有再说话，表面未动声色，实则却已经因为这个回答解开了某处心结，心中顿时敞亮了许多，默默地长舒了一口气。

 

他不说话，王俊凯也不说，好像比第一次他们面对面的时候更拘谨了。他应该是个健谈的人才对，但是到了王源面前，时常显得小心翼翼，又像有许多话想说不知如何开口。王源被他偷偷看着，竟也觉得有些紧张起来，轻声问：“这几天你都在看吗？”

王俊凯愣了一下，大抵是在判断他问的是什么：“看了，看了，你演得非常好。”

“就没有什么建议吗？”王源抬起手腕，视线自表盘扫过，“我还有十五分钟休息时间。”

 

那一天的阳光和煦，王源穿着高中制服坐在空教室里，俨然是学生模样。王俊凯将衬衫的两边袖口卷起，逆光而坐，仅与他相隔一处过道。

在和他聊起电影的时候，王俊凯的口才流利了许多。就在那一个午后，王源初识的Karry好像穿越了那道看似无法突破的手机屏幕，真真正正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忘记了所谓的虚拟印象，只剩对面王俊凯神情专注的模样，填补了他心中原有的关于Karry的一切。

 

他们只取了一份散页剧本，王俊凯翻阅着，和他讨论起里面不为人知的细节，末了不经意间抬起头，发现王源正将手臂拄在桌沿上，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王源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分神的，下巴一挑，佯装疑惑道：“继续说呀，看我干什么。”

王俊凯将手中的剧本抬高了一点，只露出一双眼睛，不时假装无意识地偷瞄他几下。虽然依着王源的意思继续分析了，但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偶尔还说错，又连忙自行纠正。即便此刻的他没穿校服，身形和气质都很成熟，王源也被此情此景瞬间拉回到青涩的高中时代。终于悄悄坐直身体，顺便掩饰一下不知何时微红的脸。

如果不是经纪人的电话打过来，这莫名的暧昧气氛就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了。

 

王俊凯说要送他回休息室，这次王源的脚步明显慢了许多，还有意等着他并肩走在一起。剧本被王俊凯卷成筒捏在手里，已经有褶皱的痕迹。经过某间教室时，一位剧组的工作人员匆忙走出来，见到王俊凯眼前一亮：“哎呀王先生你跑哪里去了，我都找你半天了。”

两人都停下了脚步。按理说离自己的休息室已经没几步远了，王源应该先行离开才对，他还没等提出，王俊凯就飞快和他道了一句：“稍等。”然后同那人说起工作上的事，又是不同于在他面前的另外一种模样。

 

王源要是再猜不明白王俊凯对自己的意思，那就是真的情商低了。王俊凯其实也没对他说过什么算是撩拨的话，可就是那些举手投足时细微的小表情和小动作，比花言巧语真诚百倍不止。

要是没有当初先入为主的观念，可能半个月以前他们就能像现在这样，闲暇时候见面聊聊，可以不局限于电影和工作……

或许也可以互相多了解一下。

王源轻瞥这人垂眸蹙眉时俊朗的面孔，脸上一烫——

前提是他没有自作多情。

 

告别那位工作人员以后，两人没走一会儿，休息室近在眼前。

王源轻声开口道：“王俊凯……”

“嗯？”

见他侧头看过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王源耸了耸肩，拇指比划了一下休息室的门：“我到了。”

“噢好，那我上楼了。”

说是要上楼，却还是注视着王源扳动门把手，好像不太舍得离开的样子。王源虽背对着他，余光都能看得清，不自觉地笑了笑。

“等等！”王源刚要进门，猛地被叫住，转头只见王俊凯不自然地快速眨了几下眼睛，“你刚刚叫我什么？”

王源抿唇笑道：“王俊凯呀。”

 

 

02.

 

就如王源不经意说的那句形容一样，失忆之后的王俊凯，确实是有些像初识时候。见到喜欢的人就丢失了一贯的理性，他说什么都好，不说话也好，能看见人就很满足了。

随着交往的时间越久，王俊凯也改掉了当初见到他就手足无措的毛病。尽管成熟理性的男友更具魅力，但王源偶尔也会怀念那个时候的他，怀念他们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清晨时醒来，不知道王俊凯已经盯了他多久了，被他发现又连忙装睡闭眼，有点幼稚的可爱。

也是根据回忆，王源以为会旧景重现一次，他并不知道王俊凯昨天多晚才睡，也就没想过他会比王俊凯早醒的可能性。

 

王源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翻出浴袍进浴室洗漱。他不想吵醒王俊凯，宁可多等一会儿，将浴缸的水流放小了些。

他是没把王俊凯吵醒，可他放在床头没拿过来的手机却不太听话地震个不停。

在长达数分钟几乎不间断的震动之后，王俊凯终于从被子里伸长手臂，摸索着将王源的手机捞过来。

“喂……”

 

“我的源哥你可终于接电话了！微信看没看到啊怎么不回我！邮箱快点查收！还有下周末的慈善晚会你绝对！绝对！不能缺席！请假也要适度啊你！这一点征兆都没有你就走人了有的工作真的很难推你知不知道！”

“……你……你慢点说……”王俊凯睡眼惺忪，不怎么清醒也被她的大嗓门给吵清醒了，就是她语速实在太快，“我记不住……”

对方似乎愣了不止一下，王俊凯险些以为电话断了，拿起来看的时候就听她换了种稍微柔和的语气：“是凯哥呀？您回国啦？怪不得他突然请假……不然你帮我转告他一下？”

王俊凯揉了揉眼睛：“啊，你刚说的什么，慢一点，我没听清。”

 

于是那边的人就语速缓慢地帮他重复了一遍，她叮嘱数次一定要提醒源哥看邮箱，王俊凯一个劲点头嗯嗯。等王源洗完澡从浴室回来，看到的就是王俊凯头发凌乱地坐在床上，还拿着他的手机，一看就知道是刚刚结束通话。

王源见状，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个……你的电话刚刚响了。她让你看邮箱、回微信、以后有电话记得接……还有下周末晚会不能缺席。”

“……”

 

他昨晚有意将手机更换成震动模式，就是怕公司的人来打扰他好不容易才求到的几天假期。这招他之前也用过，问起来就说假期嘛不怎么顾着看手机，什么微信什么邮箱我不知道啊。王俊凯这耿直的……电话说接就接了，也不知道帮他避一避，让转告还真一件不落地全说了。

他前段时间一直在西部拍戏，被王俊凯冷战到底的架势吓到了，差不多半周以来状态一直不好，幸而只是给朋友的戏客串一个配角，没耽误什么正事。如果不是他实在忍不住给阿姨打了一通电话，还不知道王俊凯竟然一声不响跑国外去了。

 

他们交往六年多，吵架肯定是不少有的。王源很少在冷战时候先服软，他性格在这方面太占优势，每每都是王俊凯先跑来把分不清的对错都揽到自己身上。除非王源自知不对，才会主动和男友说点下台阶的话，哄一哄撒个娇这事儿也就很快过去了。

这是唯一一次不欢而散之后，王俊凯短信电话都无视他，甚至跑去国外。

假期确实是临时决定的，工作室为此哀嚎连连，可他也是迫不得已。他那时想，再不请假和王俊凯好好谈谈，就怕人真哄不回来了。

结果这货回是回来了——却是把自己搞失忆了才回来。

 

要是以前的王俊凯看到他电话响了，是工作室那边的人，绝对果断按下静音，巴不得他看不见有人找。可现在的王俊凯，根本没体会到他的休息时间有多么宝贵，还帮人传起话来了。

王俊凯见他脸色不太好，放下手机试探着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王源把毛巾盖到头上，转身走向书房，留下一句，“愉快的假期，从工作开始。”

 

他好像不应该接这通电话……王俊凯明白了，也有点晚了。他连忙起床，悄悄溜到书房门口，看见王源坐到办公桌前的转椅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拄着下巴点动鼠标，表情说不出来的冷漠。

伴随鼠标点动的细微声响，王源应该是收完了邮件，然后弯腰从抽屉里取出一叠A4纸，塞进一旁的打印机里。他知道王俊凯在看，故意没搭理，门口的人看了一会儿，就悻悻地缩回脑袋，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王俊凯自从失忆之后，不说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吧，好歹也是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康复态度极其良好。结果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就因为考虑不周惹他生气了，王俊凯连忙想着怎么能缓解一下现在的气氛，最先闪过的念头就是去厨房准备一顿早餐。

就像王源昨晚说到的潜意识，他也没有思考鸡蛋在哪里，肢体先于思维行动，拉开冰箱柜门，还顺便拿出了旁边罐装的牛奶。

盛好的煎蛋被切割成小块，他回到书房，把餐盘放到王源手边。

 

工作室发来的是需要王源自己挑选的剧本，已经有人帮忙筛了一遍，选取适合他、档期也不会撞车的，剩下差不多有四五部的样子。王源工作起来，也暂时把刚刚的怨气放到一边，看见旁边出现的餐盘，习惯性地拿起叉子送了一块进嘴。

王俊凯见他吃了，可算松了口气，左右没有事情可做，便将折叠椅搬到王源身边，和他坐在一起。

王源吃了一口，就忘了继续。见他如此专注，王俊凯索性端起盘子喂他吃，王源也很配合，多半是看入迷了，东西送到嘴边就张嘴、咀嚼，再重复之前的动作。

 

如果说这段喂食的过程有哪里特别，那就是在全部吃完的时候，王俊凯下意识揉了揉王源的脑袋。

他也说不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很顺手，习惯如同早已被写好的程序，某件事做完之后就是要接一个这样亲昵的动作，王俊凯想也没想就在那柔软的发丝间揉了一把——就像王源也很习惯地顺势拉住他的手。

然后，和往常一样，王源的目光没有从剧本上移开，只是拉着他，在他身体倾过来时，揽住他的脖颈，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这对王源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回应。

 

叉子从盘中滚落，闷声砸在地毯上，王源这才往脚边垂下目光，只见那叉子被一只手飞快地拾起，投掷回餐盘时还发出清脆的哗啦声。

王源好像是被这声音叫醒了，愣了一下，眼看着王俊凯人影自门边一闪，火速逃离了现场。残留在王源视线里的是一副纯情得不能更纯情的背影。

 

哎呀……不会这就害羞了吧？

这简直比任何剧本都有趣。

王源忽然觉得，现在这样的男朋友……

好好玩呀。

-TBC

好玩你就多玩点((。